他所奉獻出的理智,原來只是掉進了他一個人的無底洞里。
心口似乎帶著滯后的沉鈍感,讓人幾乎喘不過氣。
上天并不慷慨,只是讓他見到了天光,卻沒說過要把這束光給他。
是他從前沒能明白,不過現在也不算晚。
她既然不喜歡,他自不再打擾。
他再度睜開眼時,眸色淡下來好些,已經恢復到從前的冷寂清明。
自持的端重樣子他早就已經做慣了二十年,幾乎是信手拈來。
看著床榻上的女子,他淡聲道,“你睡吧。”
他熄了兩盞燈,走到案旁的太師椅坐下。
內室之中只剩下一對龍鳳花燭,燭花在空中爆裂開來,光影搖曳明滅,就像是無聲的嘲諷。
蘇翎背對著他,卻能在墻上看見他的身影。
他坐姿一如往日般端正,可她卻不知道再說些什么了。
從前看見他那般正態端持的模樣,她就是想戲弄他同他玩笑,想瞧見他那萬年不變的神色上露出點不一樣的神情。
可如今……蘇翎微回頭看了隱在黑暗之中的男子一眼,卻覺得他面上雖還是冷清寡淡,可好像又不一樣,竟讓她也覺得有些沉悶起來。
“你不睡嗎?”蘇翎開口問道。
“我還有公文未批,你先睡吧,我坐坐便走。”顧昭溫聲道。
“哦,顧大人真是好忙啊,”蘇翎替他嘆了口氣,道,“改日你也可以教教我,作為你的賢內助,替你批些公文來,我應該也可以的……”
顧昭沒應聲。
酒的后勁一點點找上來,蘇翎越發覺得困倦起來,借著昏暗的燈光,終究還是睡下了。
再起身的時候,外間天色已經明了。
蘇翎揉揉眼睛,發覺安若抿著唇瓣站在床榻前。
“怎么了啊,嚇我一跳……”蘇翎連忙起身,開口問道,“可是這顧府中的人欺負你了?”
“不,怎么會,小……夫人誤會了。”經過新婚夜,安若也開始改口了。
“還是叫我小姐吧,我聽得順耳些,這府上沒人能聽見的。不過你到底怎么了?怎么大早上便這幅神情?”蘇翎問道。
安若見她渾然不在意的模樣,心中有些不解。
她從前只覺得小姐是心悅顧大人的,怎么嫁過來之后卻連新婚夜都并未同房,還口口聲聲喊著和離?
這上好的一樁姻緣,如今怎么就成了這模樣?
她看向蘇翎的目光有些擔憂。
蘇翎反應過來,揉了揉酒后發疼的額心,道,“說了我和他是盟友了,你倒先替我難過上了。”
“他昨日批公文批到幾點啊?”蘇翎摸摸身側的床榻,感覺不像是有人睡過的樣子。
安若有些驚訝,“顧大人……沒有出內室啊。”
她原本也同這府中的人一樣,以為他二人昨夜已經行了新婚之禮,可晨起見顧昭推門出來的時候才發覺男子長袍都未換過,衣領上下沒有一絲褶皺,眼下倒有些烏青,看上去像是沒睡好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