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看什么!這孽障怕是在莊子里關太久,心智失常,被邪鬼魘住了,竟如此瘋魔,給我拿下她,送進柴房...”
老夫人還沒厲聲吩咐完,嬤嬤們就反應過來了,正要撲過來按住明謹。
但明謹一個淡淡的眼神過去,這幾個嬤嬤就被嚇住不敢動了。
因為他們發現此刻的明謹太像一個人。
威嚴似主君。
他們不敢動,明謹也沒動,就是低頭垂眸,手指輕撫摸垂落的軟紗袖邊,并無多少奢貴繡紋,手指摸到的,也只是紗。
簡單留青色,樸實去雕染。
“五年前,陽春三月,東陽郡郡守章椿成案之后,有言官上奏彈劾父親,其中彈奏內容為其母奢靡,收受章椿成所贈佛經壽禮,用父親職權之利,干涉戶部行政司法,掩蓋其政績污點,提拔章椿成升調州府,君上壓下彈劾,但當朝叱問父親,父親自參,讓戶部內省查他行政調令,但省查期,佛經所出法華寺高僧明德法師從一進寺上香的商人口中得知自己所祭佛經到祖母手中,大驚,查佛塔才知佛經已被假經調換,乃寺內有人與章椿成里應外合,大怒之下,欲投告朝廷,卻被暗殺在路途中,于此時,那位商人全家亦被滅口。”
“消息傳回都城,朝野震驚,內省稽查長官親到東陽郡徹查,卻查無實證,一切證據被清洗干凈。”
“后來章椿成被捕,供認不諱,承認自己所犯罪行,并認下暗殺明德法師跟商人一家之罪,而后當夜服毒自縊于牢中。”
“至此,父親內省政令通過,所有指證不了了之,祖母也于幾日后被遣送回烏靈郡城。”
“朝堂的博弈,博弈下的手段,尋常百姓大概都是不知的吧。”
就像一個故事,書上的故事,都不如說書人動情,她不帶感情一般平靜道來,讓人聽得入迷,心驚肉跳,獨獨她自己比山石還剛硬冷淡,說完后,給聽故事的人一點消化的時間,卻給主角之一、此時神色駭冷的老夫人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被這一個眼神刺痛并心慌意亂的老夫人正要反復勒令所有嬤嬤捂住她的嘴。
“就好像也沒什么人知道當年那商戶人家尤有活口。”
明謹以這句話回應老夫人。
老夫人:“....”
“更沒人知道這個活口是在父親手里,還是父親的政敵手里,亦或者....在我手里。”
明謹微笑看著老夫人。
軟刀子一刀刀深入,老夫人面頰抽搐,手掌發抖,卻還是逼出一句,“你這孽障,真是黑了心了,你是要毀了謝家嗎?你....”
此時,她將自己與謝家命運等同,其實也不是沒道理的。
其實她本可以一味否認的。
可如果明謹真有活口在手,否認毫無意義,老夫人根本把握不住她的路數,更怕她破罐子破摔,為了報復自己將一切做絕。
彼此爭斗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老夫人對明謹還是有幾分了解的——若無把握,對方今日不會這般撕破臉。
“是啊,已經壓下去的事情,何必又翻上來,左右您覺得自己也是無辜的,不過是敬佛,不過是想得到一本佛經,怎就這般倒霉,攤上這樣的禍事,何其無辜。”
明謹應她的話,卻不順她的心,句句綿軟,句句誅心。
老夫人臉色更難看了,身體顫抖著,好一會沒說出話來,而邊上的東予霜似不忍,不由質問明謹:“謹姐姐,祖母也是無辜,您怎么說也是晚輩,又同是謝家人,怎能如此,如此....”
謝明謹望著她,眼神倒是寬容溫和,“若是你族中發生這樣的事,你該如何?”
東予霜一時窒住,但很快斂去不自然,坦誠中正道:“我東家本就知法守法,克己復禮,絕無....”
“祖母在郡城時,權力受限,于我謝家家族勢力并無調配之權,你猜她如果要辦什么事兒,會走誰的路子最得心應手?”
真誠良善識大體的表小姐好像被嚇到了,東家人也懵逼。
那...那不就是他們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