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興還沒迫害主公前,主公經常去往潯陽,肅毅伯世子理應有無數機會跟主公解釋當年的事。”
他是在宋國公軍中與主公相識的,那時候,主公已是軍中獨當一面的人物。
只是,他從認識主公那天起,他就總是孤身一人。
別的將士都有家人,都會春心萌動。
家人和女人,是軍中亙古不變的話題,別管是多大大咧咧的漢子,每次說起這兩個話題,都會觸動他心底最柔軟的角落。
唯獨主公,從來不會參與他們的談話。
說起女人時,他會一臉厭惡直接走開,說起家人時,他只是沉默地坐在一邊,不管旁人如何盛情邀請他加入,也不置一詞。
有一回,他忍不住好奇,試探地問:“將軍,屬下好像從沒聽將軍說起過將軍家里的事情,便是軍中難得事務閑暇的時候,也沒見將軍有回家看看的意思。”
何止這樣,他甚至沒見過將軍跟什么人通過信。
軍中的將士遠離家鄉,往往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往家里寄一封家書。
走南闖北的商人每回離開前,都會到他們軍營前轉一圈,往往能收到不少寄信的囑托,同時給將士們帶去不少寄托了濃濃情思的家書。
主公微微蹙了蹙眉,只沉聲道了句:“我沒有家人。”
主公那時候的神情和語氣,他一直記得現在。
他說那句話時,沒有任何悲傷和怨恨,而是帶著一種已是習以為常的淡然。
那種淡然,卻是顯得他更為孤寂了,那是一種也許連主公自己也沒有察覺的孤寂。
就像草原中不小心離開了狼群的狼,經過了漫長的旅程后,已是覺得,這樣孤身一人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他不再盼望回到狼群中,甚至,覺得自己一輩子就該這般孤身一人走下去。
直到遇到了夫人,主公才開始一點一點改變,原本那般孤寂冷然的性子,竟也開始逐漸地柔和了下來。
主公這一切變化,呂聞都是看在眼中的。
然而,這時候,皇后娘娘竟然跟他說,主公原本不用忍耐那么漫長的孤寂?他原本也是可以有關心他的家人,有可以牽掛和回去的地方?
呂聞向來不是一個容易憤怒的人,只是這時候,他忍不住心頭火起。
他為主公過往那些孤寂灰暗的日子感到不值!
簡直就像笑話,她還不如說,他們林家從沒有承認過主公的存在!
林婉清是第一回見到呂聞這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怔然了一會兒,嘴里有些苦澀,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荷包里的糖,道:“我爹一直想跟燕侯解釋,可是燕侯不愿意見我爹,我爹寄過去的書信,也從來沒有回復。
那時候,燕侯雖然時常前往潯陽,但都是圣上有召才回去,每回事情結束,便會立刻離開,壓根不給我爹找他的時間。
后來圣上突然駕崩,燕侯……便再也沒有回潯陽了。
這件事一直是我爹心中的一根刺,我問過爹,要不要我把當年的事告訴長風,讓長風跟燕侯說,但我爹堅持要親口跟燕侯說。
他說,這是他欠他的,他要親口跟燕候說聲抱歉,這件事誰也替代不了他。
我爹在某些方面跟我祖父一樣,倔得讓人受不了,這一點,連我這個女兒也拿他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