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擔心的,不過是不知道如何界定評選人才的標準。”
陳歌整理了一下語言,慢慢道:“大楚以往都是先由學宮的博士往上舉薦人才,這就造成了這樣一個現象——每個博士,可能都有一套自己舉薦人才的標準,即便官府給出了相應的要求,也很難監督他們是否有去實行。
造成這個問題的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們把選拔人才的權力下放了。
那如果,我們把這個權力收回官府手中,由官府作為第三方……嗯,也就是最權威的機構,去考核各個學子呢?”
白術一臉深思地看著陳歌,忽地,搖著頭呵呵笑著道:“夫人總是讓老夫驚訝。
老夫明白夫人的意思了,事實上,夫人的想法,跟老夫這些年一直在思考的事情不謀而合。
先前,官府之所以讓各地學宮作為篩選賢士的第一關卡,是因為大楚有學識的人太多,分布得太廣,讓學宮把一小批他們認可的人先選出來,其實是減輕了官府的負擔。
可是,這確實如夫人所說,這也讓官員的選拔權力,到了各地學宮的博士手中。
而各地學宮的博士縱使有著滿腹經綸,追根究底也只是一個普通人,是人,就會有私欲,會犯錯。
事實上,大楚近百年來,這種官員選拔制度已是出現了很顯著的問題——各地的世家大族跟學宮勾結,讓得以推舉上去的,都是他們家族的子弟,其他家族的子弟便是再優秀,也完全沒有被推舉上去的機會。
雖然,不是所有學宮都是這種情況,但老夫年輕時走遍了整個大楚,可以十分肯定地說,十個學宮里面至少有七八個,都已是成了各個世家大族的工具,這也讓老夫一度十分痛心。”
陳歌沒想到白術會說出這一番話,不禁有些怔然地看著他。
這個世界的官員選拔制度,跟古代中國的察舉制十分相似,而察舉制從漢朝開始實行,一直到隋文帝時期,才被科舉制所取代。
白術分明已是看到了這種官員選拔制度的不足之處和弊端,并已是在有意識地思考要如何去改進。
他果然不愧是舉世聞名的大儒!陳歌突然覺得,即便她不說出方才那番話,他們想出解決的方法也是遲早的事。
畢竟她的出現,只是歷史的意外。
而即便沒有她,歷史的長河也會持續不斷地發展下去。
陳歌不自覺地有些心潮澎湃起來,眼睛發亮地看著面前眼神睿智兩鬢發白的老者。
這種能親自見證歷史進程的感覺,實在讓人無法不興奮。
白術頓了頓,道:“謝興之所以能挾天子以令諸侯,歸根結底是大楚有了一批手握實權自視甚高的大家族,他們已是不滿足于一直受制于皇權,這才選定了同樣有著巨大野心的謝興,借助他奪取了實際意義上的皇權。
讓這些家族得以坐大并最終釀成大禍的,便是這種由各地學宮舉薦的官員選拔制度!
自從想明白了這種制度背后隱藏的巨大危機后,老夫便一直在想,要怎樣才能做出改變。
夫人方才說得沒錯,要解決這個問題其實很簡單,只要官府把選拔官員的權力盡數收回便是了。”
呂聞只覺得白先生說了一大堆,于他而言都仿若天書,他似乎聽懂了,又似乎聽不懂。
然而看夫人和主公他們都一副認真專注的模樣,臉上一絲茫然都沒有,便連蕭長風也嘴角一揚,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他沉默了。
合著這里就他一個人聽不懂!就他一個人腦子笨!
他深深有種被他們排斥在外的寂寞蕭索感覺,憂傷得他都想跑到角落里畫圈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