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天拐過街角,來到街市。
那盡頭處,地處內河石橋邊的二層獨棟酒肆,酒旗迎風,綠柳茵茵,碧水澈澈,端是鬧中取靜的好去處。
這便是,自家酒肆。
十年前,父母在上雍城買地建樓,開了個酒肆,母親主經營,父親主后廚,生意不錯,一家四口小日子過得和和美美。
直到,四年前。
他母親突然失蹤。
父親把酒肆與他姐弟倆托付給叔父,獨自外出尋找母親,四年來杳無音訊。
自家酒肆本來位置相對較偏,但隨著上雍城人口大增,房屋擴建,如今屬于繁華地段,寸土寸金。
現在,自家酒肆掌握在叔父叔母手中。
“少……少東家。”
自家酒肆門口一名店小二,瞅見李牧天,怔了怔,有些不自然的叫一聲。
李牧天笑道:“小宜,老掌柜在嗎?”
“是少東家嗎?”不等小宜回話,聽到聲音的吳掌柜,忙不迭快步迎出。
見到李牧天,他老臉褶子舒展開來,洋溢出熱切笑容。
眼前須發灰白,面容和藹的吳掌柜,從開店起,就在酒肆里做事。
李牧天笑容可掬的打招呼。
“老掌柜,身體可好?”
“一把老骨頭還撐得住。”
吳掌柜拍了拍李牧天的胳膊,笑呵呵點著頭,說道,“許久不見,少東家更結實了,也長高了,人沒事就好,人沒事就好。”
吳掌柜看著李牧天長大,李牧天也尊敬他,兩人關系歷來不錯,最近對李牧天不利的流言蜚語很多,他心里正擔憂。
李牧天開門見山道:“老掌柜,我想預支點銀兩。”
“好說好說,要多少?”
“五百兩。”
“五……五百兩?”吳掌柜吃了一驚,這與他想象中落差太大,他原以為李牧天是要個幾十兩。
吳掌柜在醉月居做了近十年,看著少東家李牧天長大,也經歷了醉月居從起步,到名聲大噪,到眼下慘淡經營。
外人不清楚,但他心頭敞亮,這家店,曾經能成為上雍城最有名酒肆,至少一半是少東家的功勞,單單門口這幅“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詩聯,就為醉月居吸引來不少酒客。
而少東家鼓搗出的幾道特色菜品,更是風靡一時,外城人都慕名前來品嘗。
那時,醉月居上下兩層,門外幾桌露天座位,全是座無虛席,有酒客排隊等待一個時辰才輪到,也毫無怨言,盛況一時無兩。
風光是早幾年的事了,后來菜品漸漸被外人模仿,不算特色,醉月居漸無那種盛況,但依然算是上雍城生意最好的酒肆。
但自從,醉月居交給李利來夫婦管理后,生意很快一落千丈。
李利來懼內,管不了事,決定權其實在史氏手中。
史氏為榨取更多利潤,采取全面提價,為縮減成本,采購次品、劣品食材。對于有反對意見,不順從她的人員,全部開除,包括店里能力最好的廚師和跑堂。
史氏平日刻薄尖酸,動不動扣工錢,店里大多人,先后受不了離開,唯有吳掌柜留下來,史氏也找不到比吳掌柜更好的人幫她處理酒肆事務。
在史氏胡亂施為下,醉月居迅速耗盡之前積攢的名氣與人望,品評越來越差。
這四年來,李利來和史氏不思悔改,不去好好經營,提高品質,只知道從店里撈錢,貪圖享受。
吳掌柜是明眼人,也看出李利來與史氏對兄長家的財產,動了歪心思。
少東家也不再作出詩詞,文道神童名氣沒落,成為被人打趣的話柄,或教育小孩的反面教材。
更可憐的是,少東家如今得罪了宇家,還遭學堂逐出,叔母史氏更是揚言斷絕關系。
這一連串的禍事,足以把好端端一個后生摧毀,他非常擔心少東家安危。
今日一見,少東家臉上卻毫無愁苦之色,反倒是談笑自若,步履生風,氣宇軒昂,身上透出一派自信灑脫的風范。
吳掌柜有點驚訝,卻也稍稍放心,當聽到李牧天缺錢,他當然想幫忙,知道少東家現在是最困難時期,正是雪中送炭的時候。
可是,一聽李牧天開口提出五百兩,頓時把他難住。
五百兩銀子,對他來說是一筆極大數目,慘淡經營的醉月居,支取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