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承衍看著昭寧帝眼底閃過一抹痛色,心底涼意越發擴散開:“直到她親眼得見陳士德罪狀,那晚回城又險些被人截殺,她跟我說,她是大齊尊貴的永嘉公主,是皇兄的掌上明珠,可她也是人人可欺的趙盈。”
“胡說!”昭寧帝拍案,棋盤上錯落著的黑白子隨之一震,大多挪了位置,“她住在你府上,你做長輩的,也不知道開解她,叫她一個小孩子整日里胡思亂想!”
倒在他面前說什么長輩不長輩的話。
趙承衍淡淡掃過去,只拿眼角的余光表達著他的不滿與不屑,更是在刻意的提醒著昭寧帝什么。
而昭寧帝也顯然意識到自己在趙承衍面前說了什么,難得的有些掛不住相,尷尬的掩唇一咳,索性偏頭不再看人。
趙承衍眼底冰霜并未化開:“人人可欺是什么意思,皇兄不懂嗎?”
昭寧帝怎么會不懂。
能讓自幼受寵的趙盈說出人人可欺這樣的話,她要的,就不是他的疼惜了。
或者說,在趙盈的心里,他的疼惜與寵愛,已經不足以保全長大后的她。
昭寧帝眉心蹙攏,抬手捏眉:“所以她想要權,想要握著司隸院,與那些人在朝上打擂臺。”
然而這不是昭寧帝為趙盈預想好的那條路。
其實她想要些權力在手上,也無可厚非,他也不是不能給。
可一定不是這樣給。
趙盈搬到燕王府后,他不能時時刻刻看到她,這兩次她回宮也總不情不愿的,大概是宮外的世界更吸引她。
現如今她遇上什么事,想要的,想辦的,托到趙承衍面前,也不回宮來與他說。
設立司隸院雖事關朝堂,但又有什么不能跟他說的?
他不錯眼盯著長大的姑娘,突然之間就和不相干的人更親近了?
昭寧帝深吸口氣:“你的意思呢?”
趙承衍眼角往下一垂:“我勸過她,她不聽我的,后來我就想,她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小姑娘家,不管做什么,只要不禍亂天下,能壞到什么地方去?
她長在禁庭,但我瞧著,她的心思卻并不壞的。
而且就算設立司隸院,她住在燕王府,我也能提點約束她,不怕她走錯了路。”
昭寧帝嗤笑:“她早晚是要回上陽宮的!”
那就是昭寧帝留給她的金絲籠。
趙承衍如何不知?
但趙盈長大了,心也大了,昭寧帝的所有設想,都只能成為幻影。
不過她還需要很長的時間,才勉強有資格與皇帝抗衡一二。
這也是他為什么愿意幫她。
她不闖出一番天地,就永遠掙脫不了昭寧帝的禁錮。
總有一天,昭寧帝會折斷她的羽翼,把她永遠鎖在后宮里。
如花似玉的女孩兒,就只能日漸凋零,像她的母親一樣。
朝堂立威,舉足輕重,是她想要的,也是他覺得可以給她的。
趙承衍深吸口氣:“她目下是不愿意回宮的,皇兄心里大概也明白,這些都是后話而已。”
昭寧帝那口氣不知道是在和誰賭,或許不是同趙承衍。
他覺得得找個時間,和趙盈好好談一談。
給了她想要的,她也要給他一些回報才好。
只是這些心思,趙承衍從來知道,他也沒什么好遮遮掩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