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也松了口氣:“我還以為殿下是沒想到這一層,原來只是為了言而有信。”
他言外之意趙盈聽得出,丟了個白眼過去:“對敵人言而有信是愚蠢,對自己人要是連言而有信都做不到,還拿什么叫人信服?”
她話鋒一轉,順勢也收回目光:“但既然你也有這樣的心思,便也就不算言而無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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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云逸樓出來就遇上沈明仁是出乎趙盈意料之外的。
她沒由來緊張了一瞬,而后才突然想起來,云逸樓是杜知邑的產業,迎來送往見什么人,他不用下樓也會知道,既知道沈明仁在這里,他不愿意露了行藏,就不會出來了,倒也用不著怕沈明仁發現她私下里與杜知邑往來之事。
“小沈大人,這樣巧。”
趙盈的和顏悅色令沈明仁通體舒暢,迎上去兩步,又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拱手做禮:“殿下一個人來吃東西嗎?”
她嗯了聲:“小沈大人約了人?”
沈明仁遮掩過去沒提,反倒引起趙盈的注意。
他供職在刑部……
趙盈眉眼彎彎:“這兩日審問陳士德,小沈大人可有參與?”
沈明仁啊了聲:“那是尚書大人親自過問的案子,我不曾旁聽,殿下想知道?”
她嘆了口氣:“或許就是陳士德派人截殺我,我當然是想知道的,可是皇叔不叫我去刑部大牢,我想著小沈大人供職刑部,還以為你能知道些內情。”
她明艷的神情暗淡下去,連眼角眉梢也一并低垂,真有些可憐樣。
沈明仁瞇了眼,不動聲色退了半步:“殿下該不會想讓我領您到刑部大牢去見陳士德一面吧?”
趙盈才重抬起頭來,與他四目相對:“你想多了,我真想見他,自己去刑部大牢,難道誰還敢攔著不許我進?”
“這倒也是。”沈明仁眼底的探究與打量卻分毫未減,“不過刑部大牢那樣的地方,殿下尊貴,不適合踏足,您還是聽燕王殿下的吧。此案驚動了皇上,又有尚書大人親審,總會給殿下一個交代的。”
交代是一回事,把辦案權奪回來是另外一回事。
但是她現在總不好去揭刑部尚書的老底,把他也拖下水,不然傻子也知道她想干什么了。
陳士德的那些家產,恐怕她是真的一文錢也沾不到了。
想想就心痛。
趙盈一抬手,在心口捂了一把:“小沈大人說的有道理,那我不打擾小沈大人會友了。”
她說著提步要從沈明仁身側繞過去。
那種疏離感,迎面撲來。
沈明仁眉心一動,下意識伸手抓在了趙盈手腕上。
意識到自己的唐突冒犯,是在觸及趙盈突變的神色之后。
他猛地松開手:“臣唐突……殿下若實在想見陳士德問個清楚,不妨去見一見尚書大人。大人總是會給殿下這個面子的,把人提到刑部大堂,殿下在堂上見他,就不怕晦氣了。”
趙盈收回手,轉了轉手腕:“我無官無品,平白闖上刑部大堂,小沈大人是覺得御史言官參我參的不夠嗎?”
沈明仁唇邊弧度一僵:“殿下比肩的是親王之尊,也并不是非要掌管什么司隸院后,才能踏足刑部大堂的。”
看來沈家父子就司隸院之事,已然商議過的。
上一回沈明仁在太極殿駁了沈殿臣的意思,站在了她這一側,有了前車之鑒,沈殿臣對這個兒子大概不怎么放心。
眼下聽這個話,父子倆是終于一個鼻孔出氣了。
趙盈冷下臉來:“小沈大人的意思我懂了,不過這話不妨去跟皇叔講。設立司隸院非我心意,不過是皇叔選來選去,剛好選中了我為主事,怎么到了你們嘴里,我成了霍亂超綱的那一個?
先前皇叔不肯去西北時,聽說沈閣老連皇叔的車架都攔過的,現在說要設立司隸院,你叫沈閣老到燕王府去尋皇叔晦氣就是了,為難我做什么?”
“臣不是那個意思——”沈明仁見她誤會,忙揚聲解釋,“只是殿下身涉其中,臣看著實在是……心疼的。設立司隸院既非殿下心意,掌管司隸院想來更非殿下所愿,既如此,殿下去回了燕王殿下,叫燕王殿下絕了這個心思,豈不省事的嗎?”
“沈明仁,你究竟是約了人來會友吃飯,還是打聽到我在云逸樓,專程跑來堵我說這番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