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盈成竹在胸的樣子映在嚴崇之的眼底,他沉默了很久。
她是什么時候這樣了解他的?
因為能夠揣摩人心,所以她才敢這般篤定,把他拿捏的死死的。
嚴崇之其實也可以不買賬的,她要告狀就隨她的便,他在朝中風風雨雨這么多年,這點小事實在是沒什么可怕的,不過是沒必要。
他也很好奇,十四歲的永嘉公主,還能跟他做出什么樣的交易。
于是他松了口:“殿下愿意隨臣到后堂聊一聊嗎?”
趙盈雙手一攤:“樂意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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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的后堂連接著大堂的,中間有長長的甬道,鋪著青灰色棱形石磚,兩旁栽種有古槐樹,陽光灑落下來,斑駁點點。
嚴崇之把人請到了二堂去,正要吩咐人上茶,趙盈一抬手止住了他的動作:“嚴尚書不用忙了,我不吃。”
部里的茶水點心,她也看不上。
嚴崇之想起來這位殿下平日里的金貴,便也就作罷了。
他兩個有話要談,底下的人當然不敢杵在屋里旁聽,相當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等人盡退了,趙盈坐正兩分,兩條腿并攏著,往腳踏上一踩:“嚴尚書覺得設立司隸院不妥?”
“設立司隸院對臣而言,沒什么妥或是不妥。”為著她不肯吃刑部的茶,嚴崇之也不好叫人奉茶,只端了一盞清水。
他執盞喝了兩口:“臣從來廉明清直,無論是御史臺,還是司隸院,臣持身清正,既然不怕,就沒所謂的。”
這話說的倒有意思的很。
趙盈挑眉看他:“我聽嚴尚書這意思,倒像說,那些極力反對的,逼著父皇不要設立司隸院的,都是些不清不明的,身后總歸藏污納垢,可不是什么好人?”
嚴崇之沉默不語,更像是默認。
哪怕這些人里,甚至包括沈殿臣和姜承德。
他倒是極有做純臣的潛質,不過這避事躲麻煩的性子,可一點也不像是往純臣的道路上努力發展的。
果然人性最復雜。
趙盈收回了目光:“設立司隸院不可能只靠皇叔和我舅舅,三省六部之中,總要有人是為他們說話的。
我知道沈閣老和姜閣老都反對此事,御史大夫謝大人雖然未就此事表明立場,但是司隸院凌駕于御史臺之上,他又怎么肯呢?
皇叔阻力重重,只有吏部支持,是遠遠不夠的。”
嚴崇之手上動作立時頓住,抬眼看去:“殿下是希望我站在燕王殿下身后,支持他設立司隸院?”
趙盈不置可否:“之后并不需要嚴尚書出力,司隸院設立后,與刑部沒有關系,我和嚴尚書之間,更不會有任何瓜葛。”
“殿下來刑部,燕王殿下果真不知?”
這是懷疑趙承衍給她出的鬼點子了。
這樣的懷疑是讓趙盈極其不爽的。
不過她面上淡淡的,沒表現出來:“知或不知又有什么區別嗎?是我的意思,還是皇叔的意思,我們的目的是設立司隸院,那嚴尚書所問的問題,不就不重要了嗎?”
他只是覺得……也許是他想多了。
如果是趙盈的意思,這位大公主,倘或生做男兒身,豈不又是心思深沉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