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閑亭為此幾天不回家,成日不是住在他的別院,就是外頭客棧中下榻,把崔高氏弄的好生沒臉。
他坐了許久,樓下戲臺上出將入相換了下一折,趙盈還是合眼不動。
他給宋樂儀使眼色,宋樂儀撇撇嘴,無奈去拍趙盈手背:“元元,薛閑亭來了。”
趙盈不得不睜開了眼,也沒正眼瞧他,只拿眼角余光瞥去:“你不回家,跑到這里來聽戲,是鐵了心要讓崔大姑娘成為全京城的笑話嗎?”
她太淡漠了,薛閑亭縱知她無此心,也還是胸口一頓,似被人重拳擊打。
宋樂儀有心說和,可實在不知這件事上能如何勸說。
目下的情形與昔日太液池邊又不相同。
那時元元還沒想做皇太女,那時薛閑亭身邊也沒多出一個嬌滴滴的高門表妹。
可是在揚州府時,薛閑亭曾說過——終生不娶。
她咬了咬下唇:“你也不要總跟侯爺和夫人置氣,他們就你這么一個獨子,從小到大難道還不夠順著你心意嗎?你隨心所欲了二十年,如今就算對崔大姑娘無心無意,也該好好去說。
況且那清河崔氏雖早不復盛況,可百年門閥士族風骨猶存,人家說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于他們這樣的士族大家而言,正是一樣的道理。
你何苦來把關系弄的這樣僵呢?”
說來也可笑,好好的清河崔氏女,倒成了燙手的山芋一般。
她父親母親倒也真是舍得。
薛閑亭面色越發沉下去:“你們全然替她著想,怎么不替我考慮?”
趙盈橫去一眼:“替你考慮什么?情不情愿,一家人關起門來把話說開了,你真不愿娶她,叫你姨母早日帶她回清河去,如今這樣算什么?”
“你怎知我沒與母親說過?”薛閑亭咬著后槽牙,“我這輩子心里只有一個人,愛不得,求不得,旁人我都不將就,哪怕孤苦一生,我也絕不將就。
她們借探親之故上京,在侯府住下,來的本就唐突,他表明態度,母親也再三勸過,仍不肯走,不就是拿女孩兒家的名聲來逼我就范嗎?”
趙盈嘖聲,一時也無話。
“我心煩,是想來聽戲散心的,在門口看見了你的馬車,才知道你們在這兒,不是特意尋你而來。”
趙盈何嘗不知薛閑亭心性。
他是君子,不會真置姑娘家名節于不顧。
這二十年來崔高氏也未曾如何往京中走動,可那到底是他嫡親姨母和表妹,他也沒冷清冷血到那個地步。
叫他困擾至此,連家都不愿回,多半是崔高氏賴上他,而非是他不敬尊長,不顧崔晚照名節。
只是他人坐在這兒,總不能順著他的話去罵崔高氏母女,那豈不火上添油,越發叫他心中不忿。
宋樂儀掩唇咳嗽:“那你打算一直這樣拖著啊?她們固然有她們的不是,可你說這也不是什么十惡不赦的罪孽,崔大姑娘正值妙齡,要真折在這上頭……”
薛閑亭眉心微攏:“我想了好幾天,就是不知此事到底是我姨母的主意,還是她們母女二人商量妥的。
她是晚輩,我母親又不能直接去問,我家中又沒有同齡的女孩能去跟她說這個。”
他一面說,一面把目光投向宋樂儀。
宋樂儀瞳孔一震,連連擺手:“我跟你非親非故,你別扯上我啊。”
薛閑亭又嘆氣:“滿京城無人不知我心意,你是元元的表姐,去見她一面能掉塊肉嗎?”
“她不能,但她不去。”趙盈攔在宋樂儀前面開口回絕,眼神冷凝,睇向薛閑亭,“你鐵了心不肯娶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