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盈靈臺登時清明,朝薛閑亭背影盯去一眼,恍惚間猜到他今日來意。
進了小花廳趙盈就把人都打發了出去,根本連茶都沒打算給他上。
薛閑亭坐在她對面,目光落下的地方……
那地方之前擺的是十幾盆鈴蘭,司隸院剛建成那會兒他送來的,是從他那個別院里精挑細選了十幾盆上好的送過來。
后來花期過去,光禿禿的就剩下個盆,趙盈覺得實在不好看,就叫人挪了出去,打算等到今年鈴蘭盛開的時候再挪回來。
趙盈看他那樣的目光,一時只覺得喉嚨發緊。
她無聲嘆氣,心里是說不出的復雜。
他好像沒有要開口的打算,而原本覺得薛閑亭實在有毛病,跑到司隸院來鬧脾氣的那點子不滿,在這一刻到底被愧疚感給生生壓下去。
她抿唇,脆生生問:“你都知道了?”
簡簡單單的五個字,像是觸到薛閑亭全身最脆弱敏感的地方,一擊即中。
他肉眼可見的打了個冷顫,手臂動了下,接下來的動作更讓趙盈心酸。
七尺男兒,如玉郎君,坐在她面前,環著雙臂,抱緊了自己。
趙盈心口堵著一塊石,她也不知道要說些什么好。
應該狠心的,應該要再狠心一點的。
對杜知邑,對徐冽,她做的都很好。
“薛閑亭。”
他終于有了些反應,抬頭看她一眼,目光中有眷戀不舍,也有疑惑不解:“為什么會這樣呢?”
他太了解趙盈了。
因為了解,才會更加心痛。
換做別的女孩兒,多半因長輩開口,又是這種事,不好拒絕,更不知道應該怎么拒絕,就只能點頭答應下來,絕不是出自本心的。
但趙盈不一樣。
她不愿意,誰也不能強逼于她。
所以母親告訴他,來日趙盈會替他求一道賜婚圣旨的時候,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聽到了什么。
他原本應該生氣,憤怒,把能看到的東西砸個稀碎來發泄他心中怒火。
可是那一瞬間,大腦里是一片空白。
他漫無目的的走出母親的屋子,走出侯府,然后就一路走到了司隸院來。
不進門,叫人傳話,那不是賭氣,只是不知道接下來他還能做些什么。
其實只是他的不甘心和不死心罷了。
趙盈深吸口氣:“不然你想怎么樣呢?”
她不答反問,薛閑亭的手臂更收緊了:“元元,我不娶妻也不會影響到你,為什么要答應我母親?”
趙盈目不轉睛盯著他看,視線定格在了他的面容上。
他原本就帶了些并不陰柔的女相,眉宇之間放柔和的時候是說不出的繾綣多情,此刻更平添些許傷懷,其實是很可憐的模樣。
趙盈的確沒想過有朝一日會把薛閑亭和可憐這樣的詞放在一起。
至于他問的為什么——
她穩下心緒:“你今天過來是想聽實話,還是想聽我安慰你?”
薛閑亭苦笑:“真不愧是你啊。”
她就明白了。
想了想,也沒了正經的坐相。
兩條腿一塊兒往上抬,腳后跟踩在了太師椅上,雙膝并攏在一處,長臂一環,抱住膝頭,身體微微前傾,下巴順勢放了上去:“我第一次學會坐沒坐相,就是你教我的。”
薛閑亭一愣,笑了一聲,而眉眼間泛起片刻柔情后,又陷入沉寂中,一灘死水一般,了無生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