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冽跟在趙盈身后朝府門方向而去,人至影壁墻時,身后黃鶯一般的清麗聲音傳來。
玉堂琴府上的女眷只有那一個——
趙盈駐足,徐冽下意識上前兩步,把人護在身后。
對面站著的人便是盧氏元娘。
不過據玉堂琴所說,她因痛恨生父,所以長大之后索性改隨母姓。
趙盈沒問過她的名字,玉堂琴也不曾主動提起。
二十來歲,本是如花似玉的年紀,她卻放棄這大好年華,把余生都耗在玉堂琴身上。
說是為了報仇,其實不過是被仇恨蒙住雙眼,迷失在前路漫漫中的可憐人。
趙盈曉得一切內情之后,是叫不出一聲玉夫人的。
這女孩兒也確實可憐,雖然她覺得關元娘是咎由自取的成分更多一些。
關元娘掖著手站在對面,把徐冽那回護的姿態盡收眼底后,索性不再靠近。
趙盈攏著氅衣沒說話。
她略想了會兒:“殿下把先生自揚州府請回京,就是為了把他軟禁在府中的嗎?”
徐冽一怔,回頭看趙盈。
二人四目相對,從彼此眼中看到意外。
須臾而已,趙盈唇角上揚:“你既做了內宅女眷,便在閨閣中繡花度日便很好,堂琴先生是死是活,其實和你都不大相干。
你不是為了報仇嗎?那你該希望他去死,希望他余生不得好過。
他被孤禁足府中,你不高興嗎?”
“我——”關元娘一時語塞,一個我字說出口,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后話。
趙盈幾不可見搖了下頭,也不打算聽她的絮叨,更覺得跟關元娘這種拎不清的人本就說不著,于是轉身就走。
關元娘似乎真的有后話,見趙盈要走,有些著急,偏偏她自己許是都沒鬧明白要跟趙盈說什么,就這么猶豫的瞬間,趙盈人已經轉過影壁墻,出府去了。
出府登車,徐冽沉聲吩咐回司隸院,見趙盈揉著眉骨合眼,神色如常,才試探問道:“殿下覺得玉堂琴說的可行嗎?”
“沒什么可行不可行,只是看我想不想做。”趙盈眼睛都沒睜開,懶懶回他,“你是不是覺得我怕玉堂琴另有所謀?”
徐冽沉默不語。
趙盈淺笑一聲睜開眼,杏眼明亮,先前眼底總是蒙著的那層灰蒙蒙消散開:“我把他關在這座宅院幾個月之久,他有能力反抗嗎?”
徐冽微訝,旋即搖頭:“殿下是說他真心服軟了?”
“不是服軟,只是要為自己另外走出一條路。玉堂琴這種人,一輩子都不會對誰服軟的。”
對先帝都不曾服過軟,對她?
自私到了極致的人,心里裝著的永遠只有他自己,就算是服軟,也不過裝裝樣子給人看。
所謂的服軟,只是他的一種手段。
他被困于京中反抗不了,什么也做不了的時候,就開始急了。
但急又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