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冽把自己丟在玫瑰椅里,人靠在椅背上,看著滿桌子的美酒佳肴,卻一點兒興致也提不起來。
成榮舉杯盡飲下:“說句實話,沙場征戰,那不是鬧著玩的,你仔細想想,你爹……”
他話都沒說完,觸及到徐冽要吃人的目光,旋即改了口:“徐統領,徐統領是不是為了你好的?
你們徐氏一族,祖上就是靠軍功發家的,徐統領年輕的時候也是征戰沙場的大將軍。
我跟你說幾句真話,你聽了也別心里不受用。”
那想來就不是什么好話了。
但是到如今這個境地,徐冽竟真的覺得沒所謂。
于是他擺了擺手:“你說吧。”
“當年你大哥棄武從文,靠著徐家的蔭封得了個四品文官時候,我爹還私下里跟我可惜,說你們徐氏到你大哥這一代,算是完了。”
成榮掩唇咳嗽了兩聲,稍稍別開臉:“可有什么辦法呢?徐統領當初差點兒死在長樂坡,京城那會兒起了歌謠,說什么長樂坡前無長樂,常勝將軍再無勝這樣的話。
也虧得先帝仁善圣主,擢他做了禁軍統領,再沒有出京去帶過兵。
那是真怕了。
我爹也是上過沙場的人,雖然他在前線軍中不到兩年的時間,可是他跟我說,要不是真的怕了,像徐統領那樣久經沙場的人,斷不會這樣葬送徐氏一族的前途。
直到你——”
成榮的聲音戛然而止。
徐冽眼皮動了下,稍稍坐起來一些:“你是不是知道點兒什么?”
知道是肯定知道的。
從前他沒說過,是他爹耳提面命,再三警告,無論如何不能告訴徐冽這些事情。
現在這個情況嘛……
成榮猶豫了一瞬:“我本來是不能告訴你的,但是……當初把你從天門山接過來,大統領跟我爹一塊兒吃飯,席間多吃了兩杯酒。
你也知道的,大統領這些年少有往來赴宴,看起來跟京城的任何人都不打交道的。
我爹是當年在軍中待過一年多,與大統領有袍澤情誼,這才肯多說兩句話。
本來我爹也不會把這些事情說給我聽,要不是喝醉了……”
“你聒噪了這么半天,到底是什么事。”
徐冽從來算不上脾氣好有耐心,眼下又為家中那樣的事情煩心不已,一概什么事情都沒有了心思,從頭到尾都是興致缺缺,哪里聽得了成榮這么半天的啰啰嗦嗦。
成榮無奈嘆了口氣:“大統領是因為你根基實在太好,不忍心折損你這一身骨骼,所以才叫你繼續學武。
當年你大哥從文后京城里的那些傳言,大統領只怕也是想從你的身上找補回來。
徐氏一門,總要出個武將,哪怕不上陣殺敵,卻也要在軍中行走,多早晚到了那邊,大統領跟徐氏的列祖列宗也有個交代。
但這次的事情——你背著家里去參加武舉考試,偏偏這次朝廷開科武舉,選拔人才,那是為了與柔然一戰。
南境駐守,絕非你想象中那么輕易的事。
數年前,大統領就是在南境吃了一場大虧,他怎么敢放你到南境去呢?
六郎啊,要我說,你也該體諒體諒大統領。
是,你自己辛辛苦苦掙來的前程,不靠著祖宗蔭封,走了這么一條路,要是將來真的出人頭地,京城就再也沒有人敢看不起徐家的庶子徐六郎。
大統領強按著你的頭要你接受他的安排,甚至到宮里去求著皇上抹去了你的武狀元頭銜,這些事兒,換做我這個局外人,聽著都替你惋惜,但父子血脈,終究血濃于水,你靜下心來想一想,大統領真的是要害你嗎?
害了你,奪了你的功名,對他有有什么好處不成?”
徐冽始終無動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