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上的袍澤之情,是旁人很難理解的。
盡管徐冽是參將,胡媛的兄長不過不入流的無名小卒,但是一起上過了戰場殺過了敵,就是一起出出生入死過的兄弟。
徐冽從與北國一戰之時,才真正見識到戰場的殘酷。
無論是打了敗仗還是大勝,都要付出慘痛的代價。
那是一條條鮮活的人命。
能活著從戰場回來,是幸運的,也是家人的幸運,上天眷顧。
可一旦戰死沙場——真正能夠因功得朝廷封贈追賞的,永遠不會是那些沖在最前頭的將士們。
徐冽提了步子,邁步上前去。
周圍很快有人認出了他:“徐將軍,快看,是徐將軍。”
而后就自覺地讓出了一條路給他。
南境危局,就是從徐冽快馬奔赴南境之后,才開始有所轉變。
他在南境百姓心目中的地位,并不比秦況華低,甚至有趕超之勢。
當日徐冽負重傷,被抬著送回將軍府,府門外等了多少的百姓,等著他平安的消息。
之后的十天時間里,幾乎是家家念佛,人人祈福,只盼著這位為他們帶來平安祥和的大將軍能夠平安無事,能夠再替他們撐著,護他們安居樂業。
百姓們知道徐冽是有傷在身的人,更不敢沖撞了他。
胡媛一身素衣,哭的淚眼朦朧,突然抬起頭來,一見徐冽,哭的更兇了。
徐冽最應付不來女人哭。
雖然他身邊沒有過什么女人。
趙盈算是頭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能常在他身邊……不,是他能常伴著她的。
然而趙盈從來不哭。
徐冽抿緊了唇角,面色發冷:“這是怎么回事?你兄長戰死沙場,知府衙門應該給了你們家二十兩的撫慰金才對。”
胡媛聞言哭的更痛,一句囫圇話也說不出了。
一旁有上了年紀的婆子唉聲嘆氣,沒太敢往徐冽身邊湊,只是挪過去幾小步而已:“將軍有所不知,這丫頭也實在是可憐。
老婆子住在她家隔壁的,她大哥真是疼她,可惜那柳氏不是個東西。”
徐冽皺眉,她口中的柳氏,想來應該就是胡媛的嫂子了。
那婆婆又說道:“胡征他上陣殺敵,家里放心不下的就這么一個妹子,生怕柳氏背著他把這丫頭給賣了,臨走前妥善安置了阿媛,倒也不知道是把人藏在了哪里,連家都不敢叫她待著。
結果戰事結束,胡征他死在了戰場上,知府衙門的人挨家挨戶的發放撫慰金,找到胡家門上時候,阿媛根本就不在家。
那柳氏倒是裝模作樣的哭天搶地一場,結果隔天就帶著那二十兩銀子,還有胡征從前留下的一些積蓄跑了。
等到阿媛得到消息趕回家,那家里早就空空如也。
她一個姑娘家,胡征臨走恐怕也沒給她留多少傍身的銀子。
她跟她哥哥相依為命長大的,去認領了胡征的尸首,可哪里來的銀子安葬呢。
可憐啊,真是可憐啊。”
徐冽算是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