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底下竟然真有這樣沒心肝的人。
結發為夫妻,家中橫生變故,居然就這樣撒手跑了。
徐冽對徐照雖然失望透頂,但是在他的記憶中,幼年時徐照和母親是分外恩愛的,那個家里總是和滿的氛圍。
他在京城長大,固然也有些敗壞門風的人家,養出些混賬紈绔,但老一輩兒的,在他們小孩子眼里,哪一個不是恩外有加?
即便是淮陽郡主,也一向都與她的郡馬爺,如今姚家那位家主,是相敬如賓的。
倒是這樣的地方,這樣的門戶,反倒生出這樣令人寒心的事情。
胡征尸骨未寒,柳氏連他的尸首都不去認領回家,即便要走,總也該把人給安葬了。
既得了人家的錢財,又撂下一家子不管,禽獸不如!
徐冽從袖口中取出一只荷包來。
藕荷色的荷包實在與他不是特別的相配,且那荷包顏色分明舊了,連工整精細的針腳也有些松,想是很有年頭。
徐四一看他掏荷包就知道他的意思,正要上前去接,徐冽卻打開了荷包,把里面的銀子拿了出來遞給徐四。
那里零零散散,加起來也得有個十幾兩,別說是葬兄,都足夠胡媛安身立命了。
徐四又松了一口氣。
好在將軍還沒有叫這樣的事情氣昏了頭。
不然人家賣身葬兄的,將軍再一時大發善心,把人給帶回去,回了京城,那樣亂的局勢,可怎么跟公主交代呢?
那頭胡媛纏著手接了銀子,她也是本分姑娘,對著徐冽,分毫不敢有非分之想,只跪在那里連連磕頭:“將軍……將軍若是不嫌棄,奴婢當牛做馬也可以,將軍若是不慣,奴婢……奴婢……”
她在那兒說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徐冽想她大概是想說些下輩子當牛做馬一類的話,又覺得那都是些虛頭巴腦的,遠遠沒有她手上那十幾兩銀子來的實際,所以也不好意思開口說。
但這種事,對他來說不過舉手之勞,十幾兩銀子他也不是給不起。
只是于胡媛而言,這是救她于水火之中,還能叫她安葬她兄長。
眼見著小姑娘額頭都要磕破了皮,徐冽擺手,叫了徐四一聲。
徐四會意,匆匆上前,把胡媛給扶了起來:“你好生安葬了你兄長要緊,將軍身邊一向都是我們伺候,他不慣用婢女,況且你兄長是為國征戰,戰死沙場,他也是有功的人,與我們將軍,也有袍澤之情,你快別磕了。”
胡媛眼淚大把大把的往下掉,一句話也說不出。
徐冽其實是個心細的人,再三想來,還是覺得仍舊不妥。
給了銀子解決了胡媛葬兄的事,那十幾兩也足夠她安身立命,可這天底下的事本不該是這樣的理。
徐冽面色沉沉,想了很久,上前半步:“胡媛是吧?”
胡媛忙不迭點頭:“將軍您有什么吩咐嗎?奴婢……”
“你不是誰的奴婢。”徐冽聲線清冷,“你哥哥愛護你一場,把你捧在手心里長大,不是叫你去做誰的奴婢。
我只問你,柳氏,你恨她嗎?”
小姑娘大抵從前被胡征保護的很好,眼中一時閃過茫然。
她似乎不能理解徐冽所說的恨,是什么東西。
先前替她說話的那個婆子倒像是個有見地的,橫了兩步沖上來,一把攥了胡媛的手:“傻姑娘,我的傻姑娘,徐將軍這是要給你出頭,替你出這口惡氣,你還不快謝徐將軍嗎?”
可是替她……出什么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