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寰已經聽不見魏知的聲音了。
她只覺得自己的身體憑空飄了起來,恍恍惚惚間,她仿佛回到了小時候的那個麥田。
身后傳來若有若無的恬靜木香。
“師父……”
程寰無意識地呢喃道。
“在的。師父在的。”江月白的聲音帶著程寰從未聽過的顫抖。
程寰朝著他的懷里縮了縮,像是這樣就可以躲避一切風雨一樣:“師父,我想回滄溟山。”
江月白咬咬后牙,把她抱了起來:“好。”
程寰輕飄飄地笑了:“還有魏知,師父,我也有徒弟了。”
江月白跟小時候一樣拍著她的后背:“嗯,師父帶你們回去。我們回家。”
程寰似乎終于放下了心中的巨石,松開了攀在江月白肩頭的手。
眾弟子戰戰兢兢地看著這一幕,不敢上前。
劉別硬著頭皮上前半步:“江掌門,程道友她——”
“滾!”魏知陡然轉過身來,惡狠狠地盯著他們。
稚嫩的臉上,隱約有森然的寒氣爬過。
劉別不由自主地往后一退。
江月白沒有回頭。
他左手抱著程寰,右手牽著魏知,頂著漫天大雨,走出了帝山。
在他身后,帝山無數的妖、魔、生靈皆被無形的劍光定在了原處。
雨混雜著雨,嘩啦匯成河,奔向人間。
整個帝山,再沒有一絲生氣。
程寰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里她還不是那個讓人又愛又恨的道宗小師姐。
她不過是和魏知相差無幾的年紀。
江月白不肯讓她下山,程寰最大的活動范圍就是道宗的幾座山頭。
她幾乎撒著腳丫子把道宗的每棵樹上都刻上了自己的名字。
每次都能把道宗其他人氣得跳腳。
有一次她偷偷把方漸青給陸遙的修行心法改了個亂七八糟,被方漸青扔到樹上掛著,程巖和陸遙兩人輪流給她喂飯,居然反倒是讓她胖了半斤。
就這么過了好幾年,程寰才似乎終于收了心,老老實實地待在滄溟山。
她學東西極快。
哪怕年紀比程巖和陸遙小,但修為不知不覺間已經跑到了他們前面,很快在天下闖出了一些名氣。
只是她天生喜歡一些稀奇古怪的術法,江月白每次教她的時候,她總是聽著聽著就開始走神。
好在江月白對她特別有耐心,程寰在道宗的日子用逍遙二字形容也不為過。
到后來,每次江月白講習的時候,程寰總是捧著一個碗在旁邊胡吃海喝。
道宗的其他弟子聞著她碗里的辣子雞紅燒肉酸鴨湯桂花羹的味道,總是恨得牙癢癢。
“師父……”
程寰無意識地呢喃道。
好聞的木質香貼近了程寰。
江月白熟悉的聲音在程寰耳邊響起:“師父在。”
“我好累。”程寰小聲地道:“今天不想修煉了。”
“好。”江月白說。
季風灰狗急跳墻般暴躁的聲音同時響起:“能不累嗎,程寰你是不是能耐了,無極金丹也敢當糖吃了。你現在的修為根本承受不住藥效,要不是江月白,你連小命都沒了。”
程寰嫌他煩,拍蒼蠅似的一巴掌揮了過去:“別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