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知躺在床上,瘦高的影子被月光拉得細細長長。
他的臉上蒙著一層冷白的月光。
整個房間都像是被月色浸染過,月白的桌椅,月白的木床,月白的墻面。
唯獨魏知眼中那兩顆漆黑如墨的眸子,在白玉無瑕的臉上,閃著攝人的光芒。
仿佛漾了水一樣,輕輕一晃就會傾灑出來。
“一個小小的心魔,也學會了騙人。”魏知似笑非笑地勾起唇來。
程寰第一次體會到那種有理沒處說的感覺。
塔靈已經在魏知醒來的時候,隱入程寰腰后那座小小的黑塔中。
“罷了。”魏知抬起手,勾住程寰的脖頸,輕聲道:“我今天心情不好,你便容我放肆一次吧。”
程寰心頭一咯噔,還未細想魏知的放肆是怎么個放肆法,便覺得自己脖頸處的那只手一用力,她倉皇地跌到魏知懷中,被他結結實實地摟住,側身壓下。
“……魏知,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程寰又好氣又好笑。
魏知沒回答,只是豎起食指不輕不重地在程寰唇上一壓,隨著酒氣一起,渾渾噩噩地墜入夢鄉。
他一個人走了太遠的路,真的有些累了。
程寰下意識地反手輕輕地拍著魏知的后背,像是小時候那樣哄他入睡。
夜,越發靜謐。
最后一絲月光也隱在樹梢之后。
魏知灼灼的體溫不斷傳來,程寰目光沉沉地望著魏知的臉,久久沒有移開。
她自小愛看些雜書,能下山之后也是個閑不下來的性子。
所以哪怕是程寰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在這久別重逢中察覺到了一絲前所未有的古怪。
魏知對她……仿佛已經超越了師徒之情。
程寰垂下眼瞼,無聲地看著魏知壓在自己唇上的手指。
她不是沒有碰見過被人愛慕之事。
程寰剛上山的時候,長得機靈可愛,一雙眼睛跟會說話似的。
道宗這些年收來收去都是些男弟子,故而江月白把程寰帶上山的時候,自然有道宗弟子注意到程寰的存在。
程寰十歲的時候,有位不怕死的道宗弟子便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捧著一堆自己精心澆灌的花,面紅耳赤的到滄溟山上來程寰。
可惜太過緊張,一見到程寰便膝蓋一軟,噗通一聲重重地跪了下去。
“小……小師姐……”那弟子說話都快結巴了:“我……我喜歡你!”
程寰張大了嘴,難以置信地瞪大眼,最后彎下腰笑出聲來:“哈哈哈哈哈你膝蓋不疼嗎?”
“……”
事情的結果,是以陸遙聽到程巖告狀后,風風火火地殺上蒼冥峰,把那個敢覬覦自己小師妹的外門弟子扔到山下去游歷十年。
陸遙看著懵懵懂懂的程寰,撒了平生第一個慌:“小師妹,別信男人的鬼話。下次再有人對你告白,他一定是有所圖,把他揍下山就完事了!”
程寰捧著花,若有所思。
等程寰再大一些的時候,陸遙開始若有似無地對她提及其他門派的青年才俊時,程寰已經學會了熟練地把人揍下山。
再之后,也沒人敢再對她生出什么男女之情了。
畢竟,打不過……
程寰活了這么些年,即使面對霜寒時,都能三言兩語哄得霜寒喜笑顏開。
但對于男女之情她至今還停留在當初陸遙把人揍下山的回憶里。
魏知是喜歡自己么?
程寰皺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