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據吳良在東漢末年生活了這么長時間的見聞可知,其實樓房在漢朝民間還是比較少見的,就算是許多大戶人家建宅,通常使用的也是進制合院的建筑方式,更注重于建筑面積,而不是建筑的高度。
因此這座兩層閣樓在周邊那些單層的建筑中看起來已是鶴立雞群,倒也不算辱沒了“望月樓”三個字。
“望月樓”門前正有兩個傭仆立著,見到吳良等人過來,又見他們并非衣不蔽體的流民,自是連忙笑臉相迎:“見過幾位客官,客官可是要置席?”
這年頭在這種比較高端的酒家請客吃飯,可不是像后世一樣擺一桌子好酒好菜,賓客圍著桌子吃喝即可。
而是同樣需要包下一個包間,賓客們每人面前擺放一個案幾,每個案幾上都擺上相同的菜肴與美酒,大家各吃各的,各喝各的,酒家自有傭仆在一旁伺候,因此也叫做“置席”。
若是想要幾個狐朋狗友圍在一起,勾肩搭背喝酒吃肉,則要去略微低端一些的酒肆。
那里面才有比較大的可供多人坐在一起飲食的案幾。
上一次吳良與典韋、楊萬里和白菁菁等人在鄄城時去的便是酒肆,不過就算酒肆要比酒家略微低端一些,也同樣不是普通百姓去的起的,這么說吧,這年頭絕大多數普通百姓根本就喝不起酒也吃不起肉,因此去酒肆的大多是一些寒門士族或是士族中年紀較小的公子,有的是受限于錢袋子,有的則是單純的喜歡這種不必循規蹈矩的熱鬧場合,就像后世許多人明明家里有電腦,也依舊熱衷于與朋友一起去網吧一樣。
“不錯,真是要置席。”
吳良點了點頭,笑著問道,“只是不知道你們這‘望月樓’通常開到什么時辰?”
“最近幾日使君來陳留公干,陳留郡府已經下了禁令,戌正時(晚上8點)以后便不許再有人在街上走動,因此客官若要置席,亦是不可超過戌正時,否則客官恐怕不方便來回,我們也不好向郡府交代。”
一個傭仆拱手對吳良說道。
吳良倒還是頭回聽說陳留宵禁這一回事,于是他又壓低了聲音小聲問道:“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我想與幾個摯友徹夜痛飲。”
“客官,不是我們不肯,而是程太守親自下的死命令,我們若違反禁令便是頂風作案,定要受到太守責問吶。”
那傭仆沒有出現任何松口,陪著笑說道,“不過聽聞使君這幾日便要離開,不如客官改日再來?”
“你莫要誆我!”
吳良卻是已經板起臉來,接著說道,“我怎么聽說前日你們‘望月樓’便一直經營到了子時(晚上11點),里面燈火通明好不熱鬧?”
“客官定是聽錯了罷!”
那傭仆聽完一愣,立刻又道,“前日除了晌午來了一些客人,后晌(下午)直到日落也不曾再有人來,到了戌時我家掌柜見就算來了人也做不了生意了,便早早命我們關了門歇息去了,又怎會經營到子時?若是不信,客官可以去問問附近的商戶。”
“原來如此……”
吳良微微頷首,話至此處,他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曹昂與曹稟大概率沒來這家酒家,他們酉時才從牲口集市離開,來到這里最起碼應該也在酉時一刻左右,而那時這家酒家已經關門了,又怎么接待他們?
不過他也從這名傭仆口中得到了一個此前忽略掉的重要信息——宵禁。
陳留城最近的宵禁時間是“戌正時”。
而曹昂與曹稟“戌時”離開牲口集市,那么他們若要吃飯喝酒,就只剩下半個時辰的時間了,再加上路上要用的時間,就算是去上菜速度最快的酒肆,時間也是極為緊張。
更何況為了應對宵禁,這些酒肆與酒家都必然會選擇提前結束營業,給客人留出一些回家的時間,也給自己留出一些打掃關門的時間。
所以。
曹昂與曹稟就算真如吳良所想的那樣想找個地方喝酒,恐怕這些酒肆與酒家也沒有辦法接待他們。
畢竟,像“望月樓”這種規模的酒家,必是陳留某個頗有背景的士族所辦。
連“望月樓”都不敢違反宵禁,那么其他的酒肆與酒家大概率也不敢違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