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錯你大膽!”晁錯的這話才落,朝堂上,便是有幾個官吏勃然色變,便是高坐于上,如垂視眾生的劉啟,冠冕上的珠串,也是劇烈的晃動起來,明珠碰撞之間,發出凌亂而清越的響聲。
如果說晁錯先前的,調動禁軍往外,和那五萬衛所治軍換防,眾人還能夠當成晁錯不知兵事的囈語,可以付之一笑的話,那此時,晁錯的御駕親征之請,便是觸動了這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乃至于高高在上的天子劉啟最敏感的神經。
帝王端坐都城,百神庇佑,除開那魘鎮詛咒之術以及無解的猛毒之外,這天地之間,幾乎沒有什么東西,能夠在宮墻內,只是,一旦帝王離開這長安城,踏到那戰場之上,那就意味著,這帝王將自己的安危,群神再也難以庇佑這帝王的安危。
在戰場當中,軍氣覆壓之下,神祇無蹤,這個時候,任何一方射出來的一支冷箭,都有可能帶走帝王的性命——這是極少數的,能夠打破帝王五百朝這規則的方法之一。
在這帝制的國度當中,帝王中道而崩,對這國度,會帶來怎樣的影響,可想而知。
是以,除非是到了萬不得已的情況下,帝王以及禁軍,絕對不會離開這長安城,甚至,哪怕是到了最后的一戰,群臣們也絕對不會允許帝王踏上戰場,若是帝王一意孤行的話,群臣絕對不吝于抬棺上殿——若是帝國傾覆,那在煌煌史書上背負罵名的,只會是末代帝王,但若是帝國不曾傾覆之際,帝王薨于戰場,那會在煌煌史書上被記上一筆的,只會是那些臣子。
“堂堂御史大夫,卻妖言惑眾。”
“陛下,臣請斬晁錯!”森然的惡意,幾乎是化作實質,將晁錯給徹底淹沒吞噬,而晁錯此時,卻是一臉茫然,他完全不清楚,自己說錯了什么——固然,帝王不得輕出長安。
但眼下的局面,七國叛軍大占上風,在他看來,若是不能以帝王之身親率禁軍出征,那絕對不可能擋得住那數十萬的七國叛軍,一旦是叫七國叛軍突破黃河天塹,那長安陷落,也只是時間的問題而已——不需要功成,長安城中,百姓近百萬,叛軍只消是將長安城團團圍住,斷水斷糧,那這長安城,自然是不攻自破。
長安城中有存糧飲水不假,但有出無進,但這些存糧飲水,又能支持多久?
一年?還是兩年?還是說,那些神祇修士,可以憑空的生出糧食飲水來。
便縱然是能夠支持數年,那這數年之間,帝國境內其他的君府州縣,也早就改旗易幟,另尊王號了。
“御駕親征?”
“袁卿,你意下如何?”劉啟沉吟一陣之后,再度伸手止住了氣勢洶洶的文武百官,又將目光,落到了太尉袁盎的身上。
“禁軍不可輕動,還是臣走一遭黃河吧。”袁盎沉思片刻,然后出聲,雖然明知自己此時只要輕輕的一推,晁錯這個老對手,就必然是陷入萬劫不復的境況,但一番斟酌之后,袁盎還是放棄了這誘人的想法。
國事唯危,他自己也將要起行,或許再難重歸朝堂,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也是人心浮動,這個當口,作為監察百官的御史之首,晁錯,絕對不能出問題,一旦晁錯出了問題,那朝中文武大臣為了爭奪那御史大夫的位置,不知道會生出多少骯臟的交易勾當,而本來就風聲鶴唳的朝堂,必然也會因此,更加的云波詭譎,這絕對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