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的鐘聲,從長安城中往四野蔓延的時候,一個幽魂般的影子,也是在月光下,飄飄悠悠的,出現在了太攀的這別府之內,然后緩緩凝實。
這身影緩緩的凝實,雖然還看不清模樣,但太攀已經確認了來人的身份——那一柄懸在腰間的,熟悉的長劍,不是武安侯風孝文,又是何人?
“風前輩。”那身影凝實的時候,太攀也是起身,朝著這人一禮。
“行舟。”風孝文坐下來,言語之間,依舊是謹慎無比。
“你可是奇怪,今日我為何要阻止你?”
“你可知,如今萬靈山,是個什么局勢?”不等太攀出聲,風孝文就已經是繼續自顧自的道。
“若是不出意外的話,萬靈山,只怕真的不會存在了。”
“自萬靈山屹立極北無數萬年來,經歷的危機,數不勝數,但這一次,怕是真的撐不過去了。”看著太攀,風孝文緩緩出聲,言語之間,充滿了疲憊,整個人的精氣神,也似乎都是隨著這一句話,徹底的丟失了一般。
“前輩何以悲觀至此!”太攀皺起眉頭,心中也是因為風孝文這莫名的言語而充滿了郁結之氣和不安的感覺。
“悲觀么?”
“不,這不是悲觀,而是注定。”
“外面,是天師府千百年的謀劃,用千百年的時間,編織成的一張大網。”
“而內部,則是那些蠢蠢欲動的叛徒。”
“內憂外患之下,萬靈山,就好像是一株被白蟻蛀空的大樹一般,風雨一卷,變回傾覆……”
“叛徒?”太攀皺著眉頭。
“是啊,叛徒。”不知道是基于什么考量,在太攀的面前,風孝文的言語,竟是沒有絲毫的忌諱——若非是源自于血脈的感覺,叫太攀清清楚楚的知曉,在自己的面前的,就是風孝文本人,太攀幾乎是要懷疑,自己面前的風孝文,是一位人類的修行者幻化而成,否則的話,又怎么可能在自己的面前,說出這等悲觀絕望,這等動搖人心的言語來。
“若非是這些叛徒的存在,那些后輩,還有眾位師弟們的蹤跡,怎么可能會那么輕松的,就被天師府的人找到?”言語的時候,風孝文的聲音,陡然變得酷烈,而起腰間的長劍,也是在頃刻之間,抖動著,發出凄厲無比的嗚咽聲來。
“叛徒么?”太攀沉默著,“是誰!”
無論是什么身份,也無論是什么立場,叛徒,永遠是最令人厭憎的存在。
“那些,拋卻了妖族的身份,以所謂的,靈獸的身份,在人類的宗派山門當中修行的叛徒。”
“雖然你們每一個人在踏出萬靈山之前,都學過斂藏妖氣,隱匿行跡的法門訣竅。”
“但在這些所謂的‘靈獸’的面前,這些法門,沒有絲毫的意義。”
“因為妖靈之間的感應,是源自于血脈的,而那些靈獸們,縱然是背棄了妖族的身份,但也依舊是有著妖族的血脈。”
“是以,在這人間行走歷練的妖靈,幾乎沒有誰,能夠逃得出那些靈獸的感應。”
“相較于天師府而言,這些叛徒,或許更加的不愿意見到萬靈山屹立于世。”
“這一次天師府突如其來的行動,便是那些靈獸們,帶著天師府之人,將那些散開來的族人們,一個接著一個的找了出來。”風孝文低垂著頭。
“除此之外,便是內奸,隱藏在我身邊的內奸。”
“靈獸可以找到那些散開的同族,但絕對不可能知曉我萬靈山在這帝國當中各處的布置。”
“但這些布置,也被一并摧毀,令我萬靈山,在這帝國當中,成為了聾子瞎子。”
“這絕對是在我身邊的內奸,才能夠知曉的消息。”
“而這內奸的身份,必然就是先前你我在靜室當中所見的那十余人之一。”
“所以前輩才阻止我暴露出自己的身份嗎?”
“不錯,能夠隱匿行跡,將血脈的氣機都隱藏起來,叫那些靈獸們都無法察知蹤跡的妖靈,這萬靈山中,或許只得你一人罷了。”
“我不知曉這是源自于你血脈的神通,還是因為你修行了某種秘法,但很顯然,有著這樣的特性,哪怕是萬靈山傾覆,你也有能力,在這帝國當中,繼續修行,然后登臨絕巔,重新的將萬靈山的傳承,接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