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的是,袁盎連軍務都來不及交接,便已經是被那幾個小黃門,半強制性的帶進了宮門當中,而在袁盎離開之后不久,一騎快馬自長安城而來,進了營寨當中,然后營中三萬多的士卒,便在那人的帶領下,往長安城的側向而去,駐扎下來。
而在此時,長安城中,早已是一片愁云慘淡——黃河天塹失守的消息,傳到長安的速度,比之袁盎大軍的速度,快了十倍不止。
在黃河失守的當天,長安城中,就已經得了消息。
而伴隨著那消息傳來的,還有袁盎最后定下來的,“聚四方之兵,存人而舍地”的方針。
在知曉了袁盎的這最后一個命令之后,長安城中,所有大大小小的官吏們,都是對袁盎破口大罵,言語之間,極盡羞辱之能事,似乎是不如此,就不能顯示出他們的忠誠,不如此,就會被視為袁盎一黨,被記入那煌煌史書當中,受千萬年的唾罵一般。
而這些時日以來,朝堂上為此掀起了偌大的風波——整整半個月的時間,朝堂上所討論的事,只有兩樣。
一則,是如何御敵,二則,便是如何處置袁盎——處置袁盎,乃是必然之事,朝堂上所爭的,乃是到底要不要誅連袁盎的九族。
此時已經散朝,但三公九卿等,此時依舊是聚集于宣室殿中,眾人在這宣室殿中,爭執不休,各執一詞,令這威嚴無比的宣室殿,看起來倒像是鬧市一般。
“夠了!”眼看著爭執,越發的劇烈,御史大夫晁錯,便是再次的站了出來,呵斥了一聲,“這宣室殿,豈是爾等爭執吵鬧之地?”
“成何體統?”
在袁盎出聲呵斥的時候,丞相申屠嘉,則是閉著雙眼,沉默不語。
“陛下,太尉已經帶到。”晁錯的話音才落,內侍的聲音,便是在宣室殿外響起。
“傳!”宣室殿中,劉啟這才是抬了抬目光,吐出一個字來——自眾臣聚集于宣室殿一來,劉啟還是第一次出聲,而在之前,對于那些臣子們的每一次爭執,每一個提議,劉啟都是不知可否。
宣室殿中,也是陡然之間,化作一片的寂靜——一直到,沉重無比的腳步,一聲一聲的,靠近這宣室殿。
然后,宣室殿的大門打開,一身狼狽的袁盎,緩緩踏進這宣室殿中。
眾臣們都是將自己的目光,落到這位狼狽無比的太尉身上。
這些時日一來,長安城中,所有的爭端,可以說都是因為這位太尉而起——在袁盎鎮守黃河沿線,數次打退了七王聯軍的強渡之后,朝野內外,對這位太尉,幾乎都是一片贊譽之聲,而在一夜之間,所有的贊譽,都化作了詆毀。
“罪臣袁盎,喪師辱國,罪不容赦。”
“請陛下懲處!”從進入宣室殿開始,袁盎便是低著頭顱,披頭散發。
言語之間,袁盎便是拜倒于地,既沒有任何的言語,也沒有任何的動作。
“黃河失守且不提。”
“袁卿一語,便是將長安城外,數百郡縣,拱手相讓。”
“亦令叛軍,直抵長安城下!”
“懲處?”
“太尉知曉,這樣的罪責,當施以何等的刑罰么?”
“廷尉何在?”
“身為太尉,執掌大軍,于危難之際,不戰而走,此其一。”
“其二,假權而動,舍地棄民,形如叛國。”
“其罪,當以腰斬極刑,并誅九族!”隨著九卿之一的廷尉出聲,御史大夫晁錯的臉色,則是越來越陰沉。
“陛下,眾臣工,黃河失守,非人力所能挽回。”
“此其一。”
“其二,太尉雖然失地,但本因,卻是為了聚攏大軍。”
“這長安城,無險可守,若無太尉決斷,聚攏大軍的話,待到叛軍殺至,這長安城,乃至于眾臣工,以及陛下,何以自處?”
“太尉固然有罪,但事出有因,還望陛下,眾臣工,看在太尉先前拱衛黃河有功的情況下,酌情考量。”晁錯說道,對于袁盎最后所下的決斷,就晁錯本身而言,是絕對認可的,晁錯毫不懷疑,哪怕是易地而處,他也絕對不會比袁盎做的更好,也絕對不可能,如袁盎這般,以這種最激烈的方式,給長安城留下最大的力量。
然而,袁盎的那決策,越是無可置疑,其罪行,也就越發的不可辯駁。
是以,哪怕是晁錯想著為袁盎辯解,但晁錯所能的,也只是盡可能的,令眾臣在給晁錯量刑的回收,稍稍留手,而從未想過,要減免晁錯的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