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卿,難道就不打算自辯么?”最上首處,高坐的劉啟,將目光落于袁盎的身上。
“功即是功,罪即是罪!”
“國法森嚴,當如何,便如何。”
“晁錯,爾身為御史大夫,高居三公之位,難道連這一點,都不懂嗎?”袁盎依舊是不曾抬起頭。
……
“太尉,你又何必如此?”廷尉大牢當中,晁錯屏退了左后,然后坐到地上,隔著牢門看著袁盎。
“七王逆反,一口氣便是動用了大軍五十萬!”
“顯然,諸王對此,綢繆已久。”
“晁大夫,是我錯了。”
“若是我能夠早些看清此時,早早的與晁大夫聯手,也不至于將將此事拖到此時!”
“若是早早的行那削藩之策,這七王兵鋒,又怎么如此之甚?”
“晁大夫,是我錯了!”監牢當中,袁盎對于自身的處境,卻是只字不提。
“錯的,又豈止太尉一人?”聽著袁盎的感慨,晁錯也是嘆了口氣。
“只恨當年,年少氣盛,一心想要壓服眾臣。”
“否則,若是我行事保密,在上奏之前,便先于諸位同僚溝通的話,也不至于是叫眾諸侯,提前數十年,便有了準備!”晁錯一邊說,一邊搖著頭,目光當中,滿是悔意。
“幾事不密則成害,誰能想到,當年一時年少氣盛,竟將這大漢朝,推到了這般的地步?”
削藩之事,是如何的重大。
這般大事,本該是在眾諸侯王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便以雷霆之勢,壓服天下的,但怎奈,一念之差,使得此事早早泄露,成為朝堂上幾方斗法的目標,更是叫眾諸侯王呼朋引伴,相互勾連,早早的,就做足了準備,以至于到如今,這一卷削藩策,竟幾乎是要引得天下易主。
現在回想起來,晁錯都在奇怪,自己當初,怎么會就好像被迷了心一般,非要上那一卷削藩策,非要給那些諸侯王們,一個起兵的街口。
若是那削藩策,到現在都還壓著不發,但只要這件事還沒有了解,那削藩策,一日不上,眾諸侯王們,就得一直是提心吊膽的,養著國內的大軍,一直到,那些大軍們,生生將那些諸侯王們給拖死。
此法,固然對于那些諸侯國當中的國民而言,是一個災難,但也同樣不免是削藩的一個上好的法子,然而,明明是殊途同歸,但晁錯的眼中,卻只有那一卷削藩策!
他現在回想起來,都想不通,自己當初為何會如此的固執,到頭來,也只能將之歸結于執念過重,一葉障目。
“要挽回這局勢,也不是沒有辦法!”
“就看晁大夫,你舍不舍得了!”兩人感慨之間,監牢當中,袁盎突然出聲。
這驚雷一般的聲音之下,晁錯陡然起身,目光當中,滿是企盼。
“晁錯孑然一身,若是能夠挽回局勢,我又有什么舍不得的?”晁錯朝著袁盎,俯身一拜。
“嘿,這破局之策,其他人,倒也不一定沒看出來。”
“只是那些人,未必有膽子在你面前說。”
“不過我袁盎如今,也什么好忌諱的。”袁盎冷笑了一聲。
“晁大夫可還記得,賊逆起兵之時,所打的旗號?”
“自然是記得的。”晁錯咬了咬牙,“清君側,誅奸佞。”
“那這奸佞,是誰呢?”袁盎的目光,緊盯著晁錯。
“是……”晁錯的瞳孔,陡然睜大,整個人,都是在一瞬之間失神。
這個時候,他陡然想清楚,為什么袁盎說,這破局之策,其他人未必是不清楚,只是沒有人,敢在他的面前說出來。
這些大臣們,哪一個不是人精?
這樣的,近乎是接下生死之仇的提議,不到兵臨城下,萬不得已,有誰愿意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