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沒有夢境世界里的記憶,此時的韓謙對棉布以及鹽鐵三種可以在當世條件下形成初級工業體系的商品,也要遠比當世才俊認知深刻得多。
食鹽實行專賣制,目前敘州能抓住經黔江通道往黔中、南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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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地販運食鹽的口子,已經是極為不易,短時間不能奢望太多。
敘州煉鐵之術,雖然也要比當世高出一截,但問題于在控制地方的世家宗閥,很多家都擁有自己的煉鐵作坊,基本上是壟斷地方上的冶煉鑄造業。
同時又因為世家宗閥能強迫極廉價、人數又充足的奴婢做工,平攤下來,在成本方面敘州并不能占據絕對的優勢。
唯有棉布,相比麻布葛衣的性能優勢極大,棉織業也是敘州最容易形成初級工業體系的一個領域,也是韓謙這幾年不遺余力的在敘州所推動的一件事情。
敘州氣候溫潤,而坡地梯田居多,也更適宜棉花與小麥輪作——目前歷陽、棠邑在大規模圍墾低洼地、擴大容易灌溉、夏季不畏水澇的水稻田種植規模之前,大片地勢較高的舊田,也是棉花與豆麥作物輪薦種植,更為適合。
這些書冊里除了植棉織造之法,也有植棉織布諸多生產組織方式異同以及江淮、湖南、荊襄、川蜀等地棉布販售的論述,叫王珺識得她這兩年在鑒園山腳下試種三五百畝棉田,只能算是過家家。
當世種植一畝棉田,入秋時能得八十斤左右籽棉,大約能織出近二十匹粗棉布。
最初時江淮棉布價同絹帛,每匹售價高達上千錢,這也意味著一畝棉田能產出高達兩萬錢的產值。而即便幾經打壓,此時江淮棉布價格降到平民能勉強接受的每匹四五百錢,一畝棉田種植到最后都織成棉布販售出去,猶能得一萬錢。
以目前江淮高企不下的糧價計算,每石粳米即便高達兩千緡錢,一畝棉田所出,也足以抵得上江淮兩畝半水稻田的產出了;而以湖南、江西及川蜀的糧價計,敘州一畝棉田則能抵得上五畝水稻田的產出。
這里面的產出,可以說是相當驚人了;倘若江淮米價下行,黔陽布還有大幅下調價格的空間。
不過,問題在于,即便是用韓謙到敘州之后最初兩年所推行的新法——這也是兩年前韓謙贈給王珺那部《織造篇》所記錄的工序及紡車織機,從棉田種植到紡線織布,投入的勞動力還是太大了。
以《織造篇》所錄之法,一戶人家三到四名婦女織工,晝夜接替不休的操持一部紡車、一部織機,一年也只能織三四十匹布。
也就是說,除了耕種外,一名家庭織工每年僅能織十匹布;不對紡車織機進行持續的改進,一戶人家平均下來配套種植兩三畝棉田,就頂天了。
這放在以往,敘州的人力是勉強夠用的,畢竟敘州及周邊州縣種植棉田面積,是從六七年前六七千畝逐步增漲起來,甚至在金陵事變前夕,敘州及周邊州縣種植棉田面積才突破十萬畝。
然而之后兩年,隨著韓謙對敘州控制的進一步深入,大規模開墾適宜種植棉花的坡地梯田,植棉規模更是跳躍式擴張,去年達到極盛,超過五十萬畝。
今年因為大量棉種、農具以及棉農、織工都要趕來支援棠邑,敘州及周邊州縣的植棉面積就沒有再繼續增漲下去。
即便是如此,去年入秋后所收獲的籽棉,哪怕是僅用其中一半織成棉布,差不多需要二三十萬名家庭織工晝夜不休的勞作,投入七八萬部紡車、織機,才能消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