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敘州所產的油布,主要是棉麻織布涂抹桐油用以防水。
桐油布用來制作油紙傘是合格的,但成本還是不低,韌性較差,大面積使用容易出現折損。
而馮翊帶來的這卷青黑色油布,散發于些微的焦臭味,但能得出基質是用麻布,也要比常見的桐油布厚韌。
馮翊、王轍他們皺著眉頭猜測涂抹層是什么,韓謙卻能聞得焦臭味與夢境世界里的瀝青相類,說道:“浸抹的是煤焦油脫分出來的青膏。”
為提高用煤冶煉精鐵的質量,龍牙山那邊很早就大規模采用窖燒煤,黑乎乎、粘稠的煤焦油是其副產品,長期以來除了當作防銹劑涂抹各種精鐵構件外,便不知道還能派上什么用場。
一擔窖燒煤,雖然僅有七八斤煤焦油生成,但數年時間積累下來的煤焦油,卻蓄滿龍牙山里一整座干池。
煤焦油用于精鐵構件的防誘,用量也很少,大量積存下來,以致成為一樁極為棘手、難以解決的大麻煩。
工師學堂一直對煤焦油做干餾、分餾處理。
干餾法與木炭燒制以及窖燒煤的辦法類似,就是隔絕空氣進行加熱分解;分餾則是多次加熱蒸餾,雁蕩春便是用此法制成。
以前沒有理論基礎,但在工師學堂建立后,干餾、分餾以及制取祛瘴酒的淬取法,卻是研究各種物性的三種重要手段。
韓謙知道煤焦油成分復雜,唯有將不同的成分分離出來,才能研究有沒有特定的用處。
韓謙早就知道煤焦油分餾能產生瀝青,而在他的印象里,瀝青就用來鋪路的,而龍牙山窖燒煤所留下來的副產物煤焦油,進行分餾產出瀝青,都用來對路面進行硬化,在當世顯然還是太奢侈了。
他卻沒有想到敘州那邊竟然用瀝青涂抹麻布,制造出新的防水布來。
看這樣子特別像是后世的油氈布,他立刻提起興致,詢問具體的細節以及分餾瀝青的具體成本。
脫離成本談生產,就是耍流氓;倘若新型防水油布,成本不能降到比桐油布更低,就沒有意義。
他知道目前檢測手段太有限了,要搞大規模的分餾生產,相當于踏入最初級的化學工業生產領域,危險性太難控制了;而在他印象里,煤焦油的有害毒性成分不少。
見韓謙一下子就猜出來,馮翊當即就興致缺缺,不過辰中那邊的工師學堂卻是確認大規模從煤焦油里分餾瀝青的成本及危險性并不高,至少用來生產這種防水性能更好、更耐用的青膏油布,不比之前的油布更昂貴。
而在屋棚以及遮蓋船艙防水上,油氈布的防水、防潮、抗折損性能更好。
更為重要的,比起容易點燃的桐油布,青膏油氈布要難點燃得多;僅僅憑借這一點,在更注重防火的軍事領域,就注定在船用、軍營防水等方面,新的青膏油氈布能全面取代傳統的桐油布,用量還相當不低。
了解過這些之后,馮繚都迫不及待要從辰中工師學堂調人到東湖來,也同時組織新型油氈布的生產——東湖生產窖燒煤,也陸陸續續有不少煤焦油積存下來,正愁不知道怎么處理呢。
除了軍用之外,這種新型油氈布也可以在京畿及潤、湖等富庶州縣銷售,畢竟即便青瓦房頂,年代一久,雨水滲漏依舊是個難題;而在棠邑等地,能大規模使用這種青膏油氈布,簡易屋舍的搭建將變得更簡單便利。
當然,更為重要的是韓謙對未來棠邑、敘州兩地的財政稅收規劃,有意將此時依舊占到相當份額的田稅收入,州縣鄉司地方留用,地方有相對充足的財源,才能保障地方建設不中斷;而將市泊稅、過稅等工商稅種、鹽酒茶馬的榷賣,以及官錢局、工造局、赤山會的部分盈利劃歸到制置府。
這意味著馮繚要削尖腦袋去增加新的稅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