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見此人猩紅大氅之內穿了一件山文鎧甲,四十多歲的年紀,紅彤闊臉,一撇短髭顯得異樣勇武,然而田衛業此時作為降附蒙軍的第一悍將,建立那么多的戰功,卻并非依靠他個人的勇武。
從田衛業所站的位置,也只能看到兩側的禹河之上,有數隊戰船,正試探靠近禹河北岸,冒著損傷船岸風體,戰船強行靠岸,一隊隊甲卒如狼似虎般跳下船,往北面的山嶺里摸去。
中條山也好、歷山也好,甚至南岸的邙山,都是北坡陡峭、南坡舒緩,這導致他們渡過禹河,直接進攻南岸的邙山,從北坡攀登邙山難度極大,而梁軍從南岸渡過禹河,從南坡進入歷山、中條山卻要容易得多。
而他們想要清剿進入歷山、中條山的小股梁軍,甲卒乘戰船進入禹河,再在歷山、中條山南坡登岸,也要比直接從北坡進攻更容易些。
“梁軍僅有一千多兵卒鉆進歷山、襄山,被圍困有半個月了,現在派出數倍兵馬從南坡清剿,掐死他們跟掐死跳虱似的,田帥為何如此發愁?”一名參軍見田衛業站在軍塞之上,半天都愁眉不展,忍不住問道。
“事情有這么簡單就好了!”
田衛業搖了搖頭,蹙著被一道刀疤斷開的眉頭,嗓音沙啞的說道,
“和海山、哲合視屈意諂媚的周元為跳梁小丑,甚輕視之,但周元的話卻不能聽。韓謙與其父韓道勛發跡于山嶺險僻的敘州,周憚、陳景舟又是山匪亂寇出身,像赤山軍崛起金陵,初期倚茅山以抗楚州精銳,繼而退守浮玉山立足,最終逆轉金陵亂局,便可見韓謙其部極重視山地營寨的建造及攻防。之后,譚育良、譚修群及董泰、董平、張廣利、張廣登等將又是受韓謙教唆,在思州深山老嶺之中結山寨發動民變,令思州揚氏無計可施,不得不坐看韓謙招安譚育良其部——而到韓謙入淮西,其更是將山地游擊作戰發揮到極致。此時看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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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才將千余兵卒送入歷山、中條山之中折騰,但我擔心這僅僅是梁軍的第一步,可能是對地形還不甚熟悉,而后續極可能會往歷山、中條山及王屋山大幅增派滲透兵馬,此時不及早防范,到時候會變成大麻煩……”
興許是驗證田衛業這話,這時候遠遠看到南岸以西的一道水灣里,有數艘快船突然從葦草間蕩槳而出,借助水流,從西南往東北方向的禹河北岸靠過來。
這數艘快船靠岸的位置,距離他們腳下的臨河軍塞相距僅七八里遠,此時天高氣爽,視野寥廓,田衛業與部屬能看到那邊有一道深秋之后因為雨水減少而近乎斷流的溪溝子,在禹河北岸形成一個缺口。
只用不到一炷香的時間,數艘快船便鉆進西面七八里外的那道溪溝子里,田衛業還看到一隊梁軍將卒,從北面的山里鉆出來接應這數艘快船。
雖然他們在邙山與襄山之間的禹河水道,此時有數千水軍、一百五六十艘大小戰船,但也不可能將這一段長達三百多里的禹河完全封鎖住,也無法及時阻攔這數艘快船鉆過封鎖的縫隙,橫渡這左右僅三里多寬的禹河進入北岸。
好不容易有十數艘大小戰船載著數百將卒從兩側圍堵過去,但田衛業看到搶渡禹河的這隊梁軍,已經主動將數艘快船直接扔在溪溝子里縱火燒毀,與會合過來的將卒,將快船所裝運的物資,包括八匹騾馬接上岸,此時正往北面的山里逃去。
“梁軍的馬匹,難道是屬猴子的,竟然也鉆山里去了?”看到這一幕,田衛業身后有部將郁悶的叫道。
“這些乃是從黔中運過來的矮種|馬,跑不快,卻慣走山徑狹道。”有熟悉情況的人解釋道。
田衛業卻是蹙著眉頭,眼前這一幕意味著梁軍可以已經完成前期的偵察,此時開始有意輸送更多的物資、人馬進入歷山或中條山里的某個點立足,甚至不惜將這些容易建造的快槳船當作消耗品使用。
現在他們的水軍在禹河還是占據優勢,但再等上一個月,禹河就將冰封起來。
他們這個冬季放棄對河洛地區的攻勢,梁軍卻可以將大股的兵馬、物資投入北岸的歷山、王屋山、中條山之中,扎根、結成據點,等到明年二月份禹河解凍,他們還有可能順利的將這些據點一一拔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