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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漾、楊恩告退離去,張平也與一干侍宦簇擁著少帝回崇文殿休憩,清陽坐在御案之后,寬大的鳳袍華麗的鋪于羊毛毯上,看著大殿里搖曳的燭火。
雷成愈發老態龍鐘,佝僂著身子走進大殿,說道:“天色不早了,太后也該歇息了……”
“哀家三天前就召蔡宸重回鴻臚寺任事,但他今日還臥床不能起,是不是哀家派人渡江去棠邑傳個話,也會被亂箭射殺?”清陽看向雷成問道。
“后續之事要如何處置,君上還沒有詔書過來,我們都不敢擅作主張,”雷成說道,“或許暫時還要維持一段時間的現狀。”
“這么說,等韓謙從北面騰出來手,梁楚一戰終是難以避免嘍?”清陽問道。
“自前朝以降,天下四分五裂將近三十載,不知道多少生民流離失所、死于戰亂,這次還差點叫胡虜再入中原,重演五胡亂事。太后當真希望這樣的亂局無休止的延續下去嗎?”雷成問道,“不管旁人怎么非議君上,但君上能得世祖皇帝以家國相托,太后又有什么好擔憂的?”
“哀家一個婦道人家,哪里有資格去考慮如此深遠之事?”清陽疲倦的揮了揮手,示意雷成退下去。
雷成行了一禮,佝僂著身子,告退離開大殿。
雖然大殿夾墻留有通熱風的孔道,即便是寒冬時節,大殿內也溫暖如春,但坐在空蕩蕩的大殿之中,清陽莫名的覺得體內生寒,將寬大的鳳袍攏得更緊,以便暖和些,只是內心的孤冷卻怎么都無法排遣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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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芝龍回到府邸,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烏云密布、陰風怒號,叫人懷疑金陵城今年的第一場雪隨時就會降落下來。
這么大風,怕引發火災,院子也不敢懸掛燈籠,到處都是黑黢黢一片,顧芝龍下車來,也是幾名侍役小心翼翼的提著燈籠照路,穿過垂花廳,從夾道往后宅走去,越發覺得幽冷清寂。
楚州軍潰敗,給金陵里喧囂熱鬧的少壯派潑了一盆冷水,顧府這幾天也陡然冷清下來,連洗家父子都不來登門拜見。
無數人都惶惶難安,這時候誰看不清楚形勢會如何發展,也不清楚何時梁國大軍會渡江殺來。
將朝服脫下來,換上輕便暖和的裘衫,顧芝龍坐到書齋里,怔然想了一會兒事情,聽著叩門聲,才陡然驚醒過來,見其子顧雄暢推門探頭看過來。
“父親,富大人過來了。”
看到楚州軍被殺得大潰,顧芝龍當然不會有絲毫的幸災樂禍,但他畢竟沒有直接涉身其中,他心里還是慶幸不已。
聽到富耿文連夜登門拜訪,他趕忙站起來想要去前堂,但轉念又吩咐顧雄暢,說道:“請富大人到這邊書齋來說話……”
顧府在金陵雖然不算極其奢闊,但前堂內宅還是分得極清楚,此外還有專門在府中署理公務的廳院——這是身為宰臣一級人物所能專享的侍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