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王文謙雖然不問世事,但當前的形勢也明白像鄭家、張潮、張瀚乃至張蟓、張封父子面對梁軍的態度早已軟化下來。
不過,跟曹干、曹哲父子與景瓊文即便明白大勢所趨,也絕不可能會主動勸蜀主王邕歸降梁軍的道理一樣,鄭家、張潮、張瀚以及張蟓、張封父子還是想著將牌坊立起來,以便能在青史留下一個好的名聲。
有時候生死并非是最重要的。
更何況他們投降,宗族最終也會因為新政要被拆散;拖到最后一刻投降,韓謙也不可能遷怒其宗族。
任何事情都有利有弊,韓謙對待降將俘兵寬厚仁慈,這是在相當程度上削弱了長江兩岸地方勢力以及楚軍的抵抗意志,但有些人也恰恰如此,會決定觀望到最后再做選擇。
這時候就要看韓謙用什么手段,能以不那么暴烈的方式,去化解這樣的僵局了。
“楚州先不去管,我明天就會派人去金陵傳書,言明三天后我會派戰艦炮轟靜海門,六天后水軍也會在采磯石搭建渡江浮橋,”韓謙飲著茶,說道,“要是楚軍最終選擇不避開我們的兵鋒,那也只有血戰到底,決定天下的歸屬了。我父親雖然不忍看江淮民眾流亡于戰亂,但他若是在世,也不會希望看到江淮長期割裂下去,不會希望看到兩地的軍民長期掙扎在戰爭的陰影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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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謙二天后會派戰艦炮轟靜海門,令大楚軍民回避,以免徒增傷亡?”
梁軍十數萬精銳蜂擁南下,金陵城頓時就陷入黑云壓城城欲摧的恐慌之中,然而梁軍傳來戰書,不僅挑明炮擊金陵的時間與地點,勒令金陵軍民回避,還注明避免炮擊傷害的諸多辦法,以便金陵軍民施用,這令金陵將臣的自尊心多多少少有些受挫,也激勵起不服輸的抵抗意志來。
周炳武最終還是沒能如愿告老還鄉,滿頭白發還守持著知樞密院事的差遣,平日精神多有不濟,但今日在崇文殿宣讀梁軍派人遞來的戰書,激動的胡須都顫抖起來,讀過戰書后,便呈稟他與沈漾、杜崇韜商議的靜海門守御作戰方案。
“母后,這韓謙也欺人太甚,難不成我大楚三十萬雄師,真就畏他不成?”瘦弱的少年在樊川河慘敗之后,便沉默寡言起來,事事不敢再違擰清陽的意志,但他到底還是少年氣盛,這一刻坐在御案之后,再也忍耐不住,向清陽發出近似低吼般的抗議吶喊,“孩兒雖然不肖,但也要叫大楚臣民,知道他們的帝君不是畏死之人。孩兒要親率侍衛親軍守靜海門,看梁軍的戰艦到底如何將靜海門摧毀!”
“靜海門的守御,還是由沈相、周侯、杜侯他們操心,陛下你去添什么亂?”清陽不容置疑的質問道。
“陛下請放寬心,老臣即便身亡靜海門下,也絕不后退半步,絕不辜負陛下與太后的浩蕩皇恩。”沈漾走上前,跪在御案前,揚聲說道。
“沈相快平身,哀家當不起這禮!”清陽從御案后站起來,上前攙住沈漾,才驚覺這位年逾七旬的老人,已經是瘦骨如柴,朝堂之事已經快耗盡他最后的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