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宏也知道呂強為人,點點頭,對身邊的一個小黃門道:“去下詔,放了呂強。”
等小黃門領命走后,劉宏又說道:“第二件事呢?”
張讓笑道:“第二件事才是大事,陳子歸進言,找到我說有辦法弄錢了。”
“哦?”
劉宏大喜,問道:“是何妙計?”
他正頭疼缺錢的問題呢。
張讓于是就將陳暮的說辭說了一遍,將現在全國的稅收情況進行了匯報。
漢朝有一點比明朝好,那就是士大夫也得交稅。
明朝是完全不交,士大夫光明正大地享受交稅豁免權,這樣交稅的重擔就全在自耕農身上,一旦苛捐雜稅過多,自耕農破產,田地就會跑到士大夫名下。
如此反復,惡性循環,造成朝廷無稅可收。
而漢朝則沒有交稅豁免權,只是田稅交得極少,一旦把田稅比例提上來,其實就是跟正常的收稅沒什么兩樣。
所以陳暮的方法,就是人頭稅的另外一種形式,堪稱當下最好的國策。
只是聽到張讓的敘述,劉宏深深地皺起了眉頭,倒不是他不懂這個道理,而是在考慮這么做的后果。
從12歲登基為帝,到現在已經16年之久,當了這么多年皇帝,不至于連這點政治頭腦都沒有。
收田稅確實能充盈國庫,但遇到的阻力也必然難以想象地大,觸痛全天下官僚世家階級的蛋糕,相當于和天下的士大夫為敵,就算是劉宏手中掌握著實權,不像前幾任皇帝是梁冀的傀儡,也得三思而后行。
“此事......”
沉吟許久,劉宏還是搖搖頭:“不行,一旦詔書下達,全天下的豪強都會反對,到時候整個朝堂都會亂成一團,還是想想別的辦法。馬上就要十二月,大赦天下,就又有一筆贖買錢,先用這筆錢撐著,只要洛陽不出亂子,明年再說。”
張讓嘆氣道:“也是,洛陽的災民實在太多了,西園的錢入不敷出,每日救濟災民。這個冬天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幸好現在還算穩定,只是偶有小規模騷亂,撐到明年春耕,就會好很多吧。”
歷史就像是被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世人從史書上讀過,便只看到了漢靈帝的貪婪無度,昏聵平庸,卻看不到天下的稅收已經極少。只看到了他賣官鬻爵,橫征暴斂,卻看不到他在黃巾之亂時怎么把錢全部拿出來,看不到他在如何勉強維持著破爛的江山。
漢靈帝也喜歡享受,也喜歡過奢華的生活。
所以他在以往有錢的時候,就會修西園,修宮殿,大興土木,開宮中市場,斂天下奇珍異寶,收無數宮女嬪妃,花錢如流水。
但連年災難,加上兵荒馬亂,洛陽在短短一年之內,從司隸周邊的雍州豫州冀州等地,就陸陸續續聚集了百萬災民,有些是因為家鄉受了天災,有些是因為黃巾之亂的人禍,洛陽的人口相比于前幾年,多了足足一倍。
這些人就像是無家可歸的嬰兒一樣嗷嗷待哺,每天都要吃無數的糧食。漢靈帝太清楚,若是不滿足他們,只需要有心人的一次煽動,就有可能釀造出一次比黃巾之亂還要大的災禍。
作為大漢王朝的政治中心,洛陽不能亂,也不可以亂。漢靈帝即便是再昏庸無能,也知道必須要賑濟災民。
所以他只能牽頭大量購置糧食,每日開粥廠救濟。
可打仗和救災就像是兩個無底洞,歷年積累的財富全砸在里面,現在西園已經入不敷出,漢靈帝到了無比缺錢的時候。
但正因為此,他才更清楚這個時候千萬不能再動豪強官僚集團的利益,不然的話,民亂和地方豪強亂一起,王朝離覆滅也不遠了。
陳暮在一旁靜靜地觀看漢靈帝的反應。
發現漢靈帝居然清楚這個計策的后果之后,心中也是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