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這種長遠飯票,不是劉虞現在許個諾就行的——誰知道劉虞這個幽州牧能做多久?萬一平定了舉純之亂后劉虞又被調走了呢?
信不過啊!
李素站起身,緊了緊身上的斗篷,走到大帳門口,看著外面黑沉沉的夜空,低聲但傲然地說:“單于,這可是百年難逢的贖罪良機,今年若是不允,將來可能也沒那么好的機會了,希望你想清楚。”
“李長史何出此言?怕不是危言聳聽了吧。”丘力居也不是嚇大的,跟在李素背后,也走到大帳門口,從側后方偷偷觀察李素。
李素智珠在握地冷笑:“呵呵,何出此言?當然是因為今年原本是你們烏桓各部防止被人挖墻腳的最好悔過時機!不知單于聽說過沒有,五月份的時候,朝廷原本是要從并州調遣南匈奴,來平定上谷難峭王與張純的。”
丘力居不以為意:“當然知道,但他們不是沒能來得了么?若非于夫羅被阻,我也不至于有膽跟著張舉干。”
李素回過身,正色告誡:“那是因為,于夫羅是我一紙書信,從羌渠單于那里勸來的!雖然,勸于夫羅來相助朝廷,并非我之本意,只是大將軍何進一意孤行,作為下屬只能幫他實施。我也早就料到,南匈奴精騎招來之后,恐怕還沒用上,就會變生肘腋。”
丘力居上下打量:“是么?李長史不是幽州官員么,倒也什么都管。”
李素微微一笑,從懷中掏出一張大殺器:“這封是羌渠單于給當時還是大宗正的劉公的回信,自己拿去看吧。”
丘力居神色頓時驚疑不定,連忙接過仔細查看,又檢驗了雙方印信和各種可以驗證防偽的位置,發現這封信居然是真的!
毫無疑問,這就是當初李素用大漢朝四百年信用值、白漂南匈奴八千精騎的勸說信的回信,在回信中,顯然是可以看出李素的勸說效果的。
“這個年輕人,居然有如此手腕,一分錢軍餉都不給,就讓于夫羅帶著單于的親衛精兵來給漢室平叛?這是何等的口才,何等的勸說筆力,他寄給羌渠單于那封原信,究竟是何等的驚人?”
丘力居腦補著腦補著,發現自己完全想象不出來。
李素趁著對方心神動搖的機會,繼續施壓:“漢室天命長存,南匈奴的祖先,就是因為150年前錯過了一次,站在了王莽那邊,所以這150年里很少拿到朝廷的雇傭。你們已經拿了150年,我看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也不打算再要了——
要是今年不悔悟,你們跟南匈奴就又回到一樣的悖逆程度上了,來年要是南匈奴先悔悟、平息內亂,你們烏桓就滾回塞外繼續跟鮮卑爭奪草場吧。等你這兒的人餓死大半之后,剩下這點人口,靠燕山以北的草場,倒是養得活了。”
“漢室天命長存……沒錯,羌渠單于給你這封回信上,倒也隱約寫著,他之所以愿意聽你勸誘出兵,就是因為他相信漢室天命長存!可是,漢室真的還會天命長存么?”
丘力居最后這個問題,并不是真的純粹的疑問,而是一種靈魂的掙扎,一種對看不透的迷霧的感慨。
是剛才羌渠單于那封舊回信對他靈魂中不解之處的勾引。
但是,當他問出這一問時,李素現在能給他的答案,顯然比半年前李素說服羌渠單于時,又多了很多額外的證據,而且這種天命論的完善程度,要高得多得多。
“單于何來此問?難道你帳下文士幕僚,最近就沒有讀過一個叫《殿興有福論》的東西,幫你了解天命么?單于可以去找個人問問,古往今來,可有例外于《天命有福論》的反例,再好好想想,張舉是不是被天譴之人——不用你讀經義,只要看看歷史上那些例子就行。”
歷史的積威,有時候也是把人壓得不敢妄想的最好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