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策是沒問題的,關鍵是打不過就會執行不了。
劉備如果打不過張魯,那劉備也會歇菜。
就算打過了張魯,如果劉備沒法在“萬一漢靈帝死得晚”的極端情況下,用偏師擋住后續想入蜀的軍隊,那劉備也會歇菜。
兩點武略都做到,再配合前面那條計策,三管齊下全部滿足,才能真正有資格享受益州天子氣。
這才是“充要條件”,缺任何一點那就只是“必要條件”。
盧植暫時當然不知道那么多彎彎繞,他只是看到了李素建議讓劉備入京,所以盧植不得不相對小白地追問:
“玄德肯來,對于穩定天下將領之心、做個表率,當然有極大好處。可是他進京的借口又當如何建議?我該建議陛下以何官職招玄德進京?如若理由顯得太過虛偽,難免也讓旁觀的其他平叛邊將心寒。”
對于此問李素早胸有成竹:“我看,可于大宗正之下,擇些品秩能讓人心服口服的官職,請玄德兄擔任。”
盧植微微一愣:“哦?為何?”
李素拱手:“玄德兄身為漢室宗親,且祖上爵位譜系,均已在此前伯安公任大宗正時予以確認。既為漢室宗親中為朝廷建功者的翹楚,任宗正屬官名正言順,此其一也。
而前任大宗正乃是伯安公,伯安公調任幽州牧后,朝廷大宗正一職也早有空缺,連副職都未設立。玄德兄既是伯安公下屬、又是如今幽州牧麾下最得用的漢室宗親,由他調回京師協理老上司曾經擔任過的工作,天下人也都心服,此其二也。
另外,漢中道絕、隔殺漢使之事,事涉劉焉是否蓄意縱容、甚至是指使張魯,此屬宗室罪行查問,正當由宗正處置,請玄德兄任宗正屬官,正好專人專辦,徹查劉焉縱賊之案,能還劉益州一個清白那是最好,此其三也。
最后,張魯之所以能絕漢中道,也是因為皇甫嵩、董卓與韓遂在陳倉交戰——蜀地自漢中北出關中,歷來有三條主道。最東子午谷地勢最危險要,且完全為控制漢中的勢力所控制,故而只要有張魯在,則子午道定然斷絕。
然漢中直接往北、或者往西北,有武都道可經散關至陳倉、入渭水,還有祁山道至天水。天水郡如今是韓遂地盤,故而是韓遂、張魯雙方合力導致了祁山道無法通漢使。而武都道的出口陳倉,并不是在叛軍手中,而恰好是在皇甫嵩的朝廷大軍手中。
只不過韓遂與皇甫嵩、董卓如今正在激烈爭奪陳倉,若陳倉城能解圍,漢使出散關走武都道、入陽平關,可不經過漢中郡治南鄭,但從漢中以西的定軍山山區走山路迂回繞行,也可通金牛道、劍門關入蜀郡。如此,豈不是勉強保障了一條讓朝廷天使問責劉焉的出使道路?
而玄德兄連平張舉、張純、烏蘇等賊,為宗室中近年以知兵聞名的后起之秀。若他已然甘為宗正副職、放棄兵權進京勤勤懇懇查證劉焉一案,查清后,朝廷便一事不煩二主,直接將他從宗正系官員位置上再次外放。命其先解陳倉之圍、逼退韓遂、救出皇甫嵩、董卓。
而后由皇甫嵩繼續駐守陳倉,而玄德兄沿陳倉出散關,南下討伐張魯,拔除這個已然明確背叛朝廷、截殺天使的反賊。豈不是也彰顯了朝廷對于絕無異心、愿意進京的武將,只要考察后確認沒有問題,盡釋前嫌后依然會委以重任、外放領兵?有了這個例子,其他心懷疑懼的邊將,才會敢于受朝廷召見進京,此其四也!”
盧植聽著聽著,眼神越來越不可思議,到最后幾乎形同見到了鬼魅。
要不是他在這個問題上立場和利益跟劉備是一致的,換個人聽了李素反應如此之快地想出這種一二三四各有備胎退步的環環相扣人事調度計謀,恐怕都要直接戳聾耳朵不敢聽了。
這李素,怎么對朝廷權謀、用人御下之道,也如此熟悉?不可能是劉備教他的,劉備自己根本不懂,而且還差得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