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運那么多還要加工還要損耗的粗料來,磨一磨還要折損掉三成,為什么不在南陽磨好了運過來,朝廷還要為你們這三成廢料的運費付賬不成?至于新米新麥不曬干割下來就賣,朝廷還為里面那點水分也付一石兩三千錢的運費?
就好比你吃一個果子,平時便宜果子只要一個錢,好的果子要兩錢。但這果子從南中運到遼東,運費要十個錢,這時候差果子變成十一錢,好果子十二錢,誰還買十一錢的差果子?”
這個話題無論怎么說,都是京兆尹官府一方占理。這些價錢李素也都是規定得很細,往外宣傳過的,估計就是商人們口耳相傳傳得遠了傳岔了。
后世賣進口水果的,因為運輸成本攤上去,導致原本差價幾倍的優質品和劣等品,最終抵達用戶端的時候可能只差一兩成,導致那些遠途運輸的商人根本不會去賣劣等品,這基本上小學生都懂的道理。
而早些年李素治蜀的時候,也是盡量開發各種肉干和其他能量密度高的食物補貼軍糧,為的就是同樣的運輸重量能效更高。
只是其他沒有經受過蜀地后勤地獄難度拷打的外地商人,腦子里這根弦還不夠緊,偶爾還幻想以次充好和稀泥混過去。
“這京兆尹治長安不簡單啊,隨便一個庫吏,都能說出這些精于算學的道理,新任的治民官員,上到朝廷大司農,下到一郡的戶曹從事,得有多會規劃調度。
而且,市面上糧價雖然貴,但他們進貨價就那么貴,也沒有居中盤剝兩頭榨利。本錢貴了,也沒辦法。”
杜畿看了杜嵐的吃癟、少賺了一票,他在旁邊觀察,看到的卻是李素治理長安的井井有條。
總而言之,整個賣糧的過程,無不透出高效行政的典范——至少對其他漢末的民政官員來說,算是典范了。
賣完糧食,杜畿回府拜訪了幾個本家親戚,又順便在街上逛逛,找些茶坊酒肆體察民情。看到別的吃飯喝酒的客人,杜畿就湊過去自來熟地聊幾句,問他們對于長安糧價如今的看法。
幾個客人忍不住吐槽:“日子難吶,已經荒年了,還攤上個刮地三尺的京兆尹,五千錢一石的白米誰吃得起,還不如吃一千多錢的豆子和八百多錢的芋頭呢。聽說,李素都不知趁火打劫刮了多少錢了。
咱上個月都吃了三五天芋頭了,后來芋頭都吃沒了只能吃豆子,肚子脹氣得不行。反正能不吃米面就不吃米面唄,偏不讓他賺錢,如今飯館里都開始賣豆菽的主食為主了,很少見白米白面。”
杜畿聽了之后,覺得民意似乎不太靠譜,畢竟百姓不知道收購價,只知道賣價,杜畿剛剛跟人賣了大宗糧食,他是知道成本的,忍不住幫李素說了一句話:
“可是,有豆菽芋等物可食,價錢也還可以,比往年災年漲了不到一倍,說明官府也不圖盤剝啊?白米白面貴了,可以不吃嘛。
我看官府并沒有賺多少差價,也是怕餓死人才提前漲價。種種定價策略,都是在引誘商人運更多干貨、好貨過來。”
杜畿一個外地人,居然能看透其中道理,普通的長安市民當然是不會賣賬的,頓時嗤之以鼻,懶得再跟他嗶嗶。
不過,他這番言論,倒是讓酒樓里另一個客人起了欣賞之感:“這位兄臺好見識啊,眼光深遠,不比愚夫,竟能看出其中深奧,小弟請你喝一杯吧。”
杜畿連忙拱手:“在下杜畿,杜陵人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