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又仔細地分析推敲了一番具體措辭,總之就是教曹操要強調“他就算有過失,那也只是針對劉備的,并沒有得罪和抹黑袁紹的意思”,只是破壞關系都是雙方相對的,所以不小心誤傷了袁紹。
至于得罪劉備,那也是沒辦法的,現在就已經得罪了,債多不愁,而且劉備跟曹操中間隔著弘農的董承段煨,還隔著雒陽的朱儁,劉備也不會千里孤軍深入來打曹操。
按照遠交近攻,當然要先穩住跟曹操有千余里黃河邊境線的袁紹了。
曹操想了想:“袁紹豈會被這點伏低做小的姿態就勸服?他要的是實打實的利益!而且這么做,倒是……”
曹操剛想說“倒是要往死了的王必身上再扣黑鍋,說不定還要罪及他的家人來獻媚袁紹,于心不忍”,但這句話他很快就收住了。
沒必要說出來嘛,就當是沒想到好了。要是說出來了再做,就更惡劣了。
曹操這人不愛殺自己人,也愛殺自己人。說他不愛殺自己人,那是他不會為了自己的面子或者意見交流中的沖突而殺人。說他愛殺自己人,那是他會為了非常實用主義的目的而殺自己人。
王必薛悌的死后名聲再潑點污水罪及一下家人發揮點余熱,這沒什么,跟借王垕的腦袋安軍心一個道理。只要做好之后,其他臣子幕僚也會知道王必真的是為了自己的立功升遷誤導主公而獲罪,做的夠漂亮別讓人兔死狐悲,那就沒問題。
不為務虛殺人,只為務實殺人,這是曹操跟袁紹的區別——歷史上袁紹殺田豐,就是典型的為了面子過不去,務虛殺人。
曹操停頓了一下,把話題重新引回“服軟恐怕不能讓袁紹滿意”,讓荀彧和郭嘉他們繼續商議。
這時,一直沒有開口的郭嘉,仔細看了一會兒地圖后,終于拱手說道:“明公,袁紹此人,干大事而惜身,見小利而忘命。素來貪小而又厭惡損失,喜歡白撈好處。
他不是以‘明公阻塞王路’為由要討伐么?明公不如顯示誠意,讓他兵不血刃,提出把東郡的延津、白馬、燕縣三縣,及陳留郡的封丘、酸棗、烏巢三縣,全部割讓給袁紹。雙方以陳留郡浚儀縣(開封)與封丘縣之間的汴水官渡為界。
袁紹不是說他從黎陽南渡黃河、走虎牢關去雒陽朝見天子之路被我們阻擋了么。我們讓出來就是,延津白馬是黃河重要渡口,酸棗、封丘堵住虎牢關口,這一路我們都給了,袁紹要是再咄咄逼人,他在朝廷上就不占理。到時候天子肯定會秉公裁斷,認為理在我方。我們縱然丟了六個縣,卻能換來同仇敵愾、上下一心。”
曹操想了想,他還是挺拿得起放得下的,只要避開袁紹的兵鋒,先認錯白給六個縣占理,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果斷拍板:“既如此,文若,辛苦你明年正月去一趟長安,負責到天子御前認錯,讓朝廷知道我們與袁紹和睦的誠意。袁紹那里,我在另派一人……你們可有人選?”
荀彧先領了自己的使命,然后想了想曹操幕下適合當使者、也能讓袁紹那樣的名流看得上的人選,建議道:
“毛孝先老成持重,有長者之風,可以為使;可惜家世不顯,恐袁紹輕視。河內司馬伯達,口才人品也可任用,其言行甚誠,門望也不錯,只是年輕一些,怕不夠穩重。”
曹操:“讓司馬朗去吧,用人不疑嘛,年輕人也要給機會。毛玠還是讓他留下,主持考功之事,文若你去雒陽那幾個月,人事本就繁冗積壓,需要干練之人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