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不讓官府抓到直接把柄的軟刀子,還是非常好使的,地方上有的是辦法拖延行政效率,畢竟古代統治沒那么精細,皇權不下縣的事實肯定得承認。
于是乎,農歷七月底原本是秋收即將結束,秋稅征收工作即將開展的時候,右扶風不少地區都出現了徭役和收稅的拖延,讓今年新接替法正擔任右扶風長史的杜畿,很是郁悶。
杜畿畢竟是“京兆韋杜”的一分子,哪怕是杜家當中跟朝廷合作態度比較好的,那也依然是世家,收信任程度肯定不如其他劉備的嫡系文官親信。
而且杜畿投奔劉備陣營,也就是194年秋收的時候,當時距離李傕覆滅、關中光復沒多久,如此算來,杜畿投奔劉備求官做,也不過三年而已。哪怕出于籠絡本地真心投效家族,三年給他做到郡長史,已經很優待了。
不過杜畿這種人,哪怕到將來天下統一,也就是個郡守之才,十年八年內不可能有更大的發展,能把一方地方治理清凈就不錯了。
法正了解到杜畿面臨的問題后,假裝跟朝廷請了半個月假期,把廷尉正的活兒交給其他人暫代,他要回一趟郿縣老家“探親”。
法正的家族法家,算不上右扶風多強的世家,但在郿縣周邊這一畝三分地上,始終是沒有人能挑戰他們的。法正的父親如今年近五旬了,被劉備調到隴西當太守,否則要是法家人當右扶風一把手,這兒這點破事早就搞定了,根本沒人敢反抗。
但劉備要推行變法,也不能光考慮一個地方的支持率,所以不能把所有資源集中使用。隴右之地此前同樣清洗力度比較小,需要有人壓制。
法正回到郿縣后,就遇到了聞風而來郿縣視察工作的杜畿,然后杜畿非常上道地順路上門拜訪。
“見過廷尉正。”杜畿態度很是客氣。
法正讓家中婢女擺下待客的酒食,皮笑肉不笑地先敲打警告:“杜長史客氣了,我不過是回鄉探親,聽說秋稅該上來了,扶風這邊的進度,可是比京兆和馮翊要差一些。
這是拖三輔后腿的事情,陛下剛剛踐祚一個月就這樣,不想鬧得難看,你們自己想辦法大事化小吧。今冬可能要跟袁紹重新動兵,荊、益錢糧北上支援不易,就指著關中一家的糧食支撐跟袁紹之戰呢。”
杜畿嘆息道:“法廷尉,這事兒真不是我等不用心,其實您也該知道內情的,扶風幾個有頭臉的大家族,之前哪怕是鐘司徒當右扶風、您當郡長史那幾年,也是有孝敬排隊過的,錢糧納稅上也都配合。
現在改了科舉,舉五個最終做官一個,那些排隊孝敬的覺得自己之前的配合都白費了,朝廷不給他們報答,今年就不是那么想配合了。而且他們還稍微占點理——
您是知道的,前兩年,畢竟兜兜轉轉總有小災小荒,哪怕不是全郡受災,哪年不得有些鄉縣實在收不上來?那些世家豪強,可是多多少少幫忙包稅了的,他們就指著為朝廷包稅換幾個孝廉,這可不是私賄,是直接為朝廷辦事。”
包稅制毫無疑問是一種陋習,一種惡政。但是在古代,郡一級的稅收攤派下去,肯定有情況特別困難的個別地方收不上來。
有大家族肯出面幫官府包,或靠武力威脅讓其他已經交足額的地區為鄰居把缺額補上,或自己掏腰包自負盈虧,肯定都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