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時移則勢異,歷史教訓必須吸取,但正因為能為人主者,身邊都有謀士,肯定會回避顯而易見的錯誤教訓,所以歷史才不會簡單重復、會換個方式重演。
如今之勢,與戰國末期截然不同!戰國時秦趙對峙,楚人有同時竭盡死力與秦人相抗么?沒有!但如今呢,伯符親冒矢石,甚至親自戰死,為袁紹爭取南北兩線同時開戰,這懦夫竟然還以為是長平之時,眼看著劉備偷偷把北線相持之兵調到南方先解決我們,他都不趁北線劉備虛弱進取!
要我說,現今之狀,非但不是長平之時,反而是巨鹿之時!只不過項羽時的巨鹿,是宋義懦夫待秦滅趙而謂‘承其敝’,我們現在則是反過來,是袁紹有宋義之懦,坐視秦滅楚而后攻趙——夫以秦之強,攻新造之‘楚’,其勢必舉舉而秦強,何敝之承!”
周瑜這段話,分析著分析著就有點義憤填膺,倒不是他喜歡掉書袋,而是他這人本來就熟讀兵法戰史,所以自然而然把《史記項羽本紀》里的話拿來、“楚、趙”二字對調著噴了一遍。
現在不是楚不救趙坐視秦各個擊破,而是趙不救楚坐視秦各個擊破。
正因為道理很正確,加上旁邊的將領都是東吳一方立場,自然是各個義憤填膺,一起譴責吐槽了袁紹幾句。
而此刻帥帳之中,除了這批武將之外,還有一些負責外交事務的文官,比如張纮等人。
他們原本是負責向曹操求援、協調友軍的,偶爾也會要出使袁紹把南方戰線的情況通報過去,請袁紹斟酌應對、做出聲援性的牽制。
至于其他純處理內政的高級文官,不會來虎林港前線,比如張昭之流,那都是宅在后方的建業或者吳縣整頓軍需民政。
此刻,張纮聽了周瑜所言,也覺得自己該為江東再盡量盡一些力,便用斟酌商議的口吻說:
“大都督,我軍若是能稍稍撐過李素的這波攻勢,我倒是可以舍了老臉,再速去河北求援一次,把這兒的危急近況跟袁紹哭訴、把形勢的變化也點破,讓他知道如今是巨鹿之勢,東南亡則無敝可乘。
但是,要做到這一點,我們就得證明李素是真的讓劉備把北方的精兵、或者至少是南陽的精兵,全部調到南線來支援了。
現在我們和曹軍,與李素還一仗都沒打,袁紹不會信的,他只會覺得我們為了誘他在河北戰線由守轉攻、多承擔劉備的壓力。
而且李素此人多詭詐,按您剛才的分析,就算李素真有十萬人浮江而來,誰知道這十萬人是不是濫竽充數嚇我們的?如果多出來的幾萬人,都是后方剛剛擴招的新兵呢?甚至,是三個月前先主公兵敗陣亡那次、被李素俘虜去的我軍戰俘呢?
沙羨-赤壁之戰我軍折損慘重,前前后后八萬兵馬丟在了荊州,其中投降和輕傷被俘的,何止兩三萬人?李素要是把戰俘都改編了來與我們打,我們根本就沒有證據向袁紹控訴,袁紹不會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