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場10%人口感染的瘟疫,說不定就漸漸平息群體免疫了。一場20%人口感染的瘟疫,說不定就到了總爆發的臨界點,后續會惡化到30%、40%感染率。
但法正堅持擴大戰爭的理由也有點說服力,他認為長痛不如短痛,如果滅曹能提前一年甚至兩年,早點兒刀槍入庫馬放南山,百姓痛苦也會小一點。
劉備說實話有些心動,拿法正的意見跟荀攸商量了一下,又跟劉巴、諸葛瑾商量了一下。
荀攸沒有明顯傾向,只是勸劉備決策前要慎重。
而諸葛瑾和劉巴則是明確勸劉備別這么干,這么大事兒應該先跟丞相商量商量。
頗懂經濟規律的劉巴還私下跟劉備表達了一種觀點:
桓靈時天下大亂,漢統衰微,當時可不是僅僅因為“戰亂不斷,百姓困苦”,而是天下的土地兼并、貧富懸殊等等種種社會弊端,已經積累到了非常深重的程度了。
所以,早點結束戰爭狀態,卻不解決社會問題、不對社會經濟運作做好改造的話,就算重歸和平,說不定反而掩蓋了更多問題,那也就是回到沖質桓靈之前的漢安帝、漢順帝時期。
換句話說,形勢會比桓靈好不少,但程度也有限。如果說桓靈狀態屬于“三十年后就要亡天下”,安帝順帝時期也不過是“六十年后要亡天下”。
劉備總不會希望他將來傳位給后人,天下也只有五六十年太平吧,那可是比劉秀中興的效果還差得遠了——當然這話劉巴不敢直接說,只是潛臺詞里隱藏了這個道理。
最后,劉巴敏銳地指出,說他這些年來搞經濟工作、得丞相耳提面命教誨、學習進步,揣摩出了一個道理:
那就是戰爭狀態可以轉移內部矛盾,并且利于推進改革。
有些改革在和平年代阻力重重,那是因為沒法用“需要上馬這項改革來提升朝廷對外戰斗力”這個借口,讓一切阻撓者讓路。
而戰時體制,可以把一切阻撓改革的人打成通敵,也能合理合法加強動員,對于真心想革天下之弊的雄主,是一個很不錯的工具,所以劉備不該覺得戰時狀態是一種負擔。
劉巴還舉了個例子:要是戰爭那么快打完了,陛下還有什么理由繼續發行“戰爭國債”?還沒來得及干完的那些改革,有足夠財力支持嘛?為什么不趁著戰爭的尾聲夾帶私貨呢?
(注:必須澄清一點。利用戰時的緊急狀態更利于做事,這是一把雙刃劍。在劉備、曹操這些人手上,是確實革除弊政、為國為民改革興利的。
但歷史上也不乏嘗到這種制度好處后,賴在戰時體制的便捷性上不肯過河的。比如曹叡的十四年任期里,前八年就屬于利用戰時體制做了正事兒,扛住諸葛亮的壓力,他自己也不敢懈怠。
可諸葛亮死后,曹叡的最后六年沒了外部威脅,就屬于賴在戰時體制的紅利里不肯下來,依然高強度動員,但搜刮來的民力都用來造宮殿個人享樂,腐化墮落。所以我并不是一味為戰時體制的優點鼓吹。)
這話劉巴也是不能在朝議上說的,太陰損了,私下里跟劉備說說倒是可以。
而且劉備想拒絕法正、理由也很充分,都現成擺著呢,就說不忍河北百姓連續受苦,完全不用提別的。
劉備聽后果然猶豫了,沒有再被法正的意見左右,決定去雒陽,問了李素和諸葛亮再拍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