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當空,月華如水。
此時此刻,已至深夜,有人已睡,有人未睡,有人還在醉心酒色,沉淪在溫柔鄉,還有的人,卻在舍命而戰,浴血廝殺。
日租界外。
夜雖深,燈卻未滅,長街兩側,多是那青樓煙管之類的消遣處,鶯鶯燕燕的笑聲,靡靡入耳的曲聲,也不知哪家的角兒在低吟淺唱,當然,還有男人們說著不堪入耳的低俗情話。
而在他們眼中,這日租界卻是較之往常要來的寧靜祥和,少了些許動靜,夜深人靜,唯有深處還亮著幾盞隱約模糊的殘燈,忽明忽滅。
可他們只是看,卻沒人敢進去,倘若此時有人能潛入那道圍墻,看見里面的情景,相信三魂都得被驚散,氣魄也要被嚇飛。
一墻之隔,如兩方天地,外面是紙醉金迷,醉酒笙歌,里面卻是……
血腥氣。
濃郁作嘔的血腥氣仿若化作一團揮之不去的腥風血霧,在空氣中飄散。
遍地的尸體。
腥風過處,但見一道身影正隨腥風撲至,手中拖刀而行,腳下奔走如飛,一身氣機爆裂如火,遠望之下,那腥風幾快在其周身凝為實質,仿似一團紅云,不斷沒入他的身體,直如妖邪降世。
以至于他身后的二人不得不遠遠相隔,才能得以如釋重負。
殺殺殺……殺不盡的仇人頭……
這身影所過之處,腳下俱是殘肢斷臂,難見完好,更詭異的是,尋常武夫廝殺,幾番爆發便已氣衰力竭,可眼下這小半個時辰的廝殺,此人非但不見疲態,反倒更像是被激發了兇性,愈戰愈強,直如一頭窮兇極惡的非人兇獸。
去勢如箭,三人一前二后,直往日租界深處奔出一段距離,且戰且進。
可驟然,當先一人猛的頓足,偉岸身軀隨之一穩,杵刀而立,極動與極靜的變化,以至于瞧著有些突兀,就好像剎那間生根在地。
一口帶血的唾沫,吐在了地上。
蘇鴻信呲著兩排森白的牙,瞇眼發笑,腥紅的兩顆眸子,像極了兩點忽明忽滅的寒火。
他看著前面的幾顆青竹,準確的說是青竹之下。
那里正站著個女子。
那是一個日本女子,身穿黑色和服,腳踩木屐,腦后披散著一頭長發,烏黑筆直,在風中微動。
可蘇鴻信不打量還好,只細細一瞧,心里卻是為之一陣,就覺得一股寒氣蜿蜒如蛇行,在他的身上爬了個遍,激的他汗毛倒豎,肌膚起栗,身上的毛孔都飛快閉合住了,如臨大敵。
好家伙。
果然是上山多了終遇虎,下海多了會蛟龍,此人大兇不詳,看著不顯山露水,可實則給人的壓迫感卻是他過往所遇之敵里絕無僅有的可怕角色,就連京城里的那條孽蛟遇到這位八成也得繞著走,長白山里的旱魃對上,興許都要遜色一籌。
蓋因此人身上,竟是盤踞著一只大妖。
太驚人了,蘇鴻信下意識將身后二人護住,眼中精光流淌,只見那青竹之下恍若有一只青毛狐貍似聚似散,更讓他動容的是這狐貍身后,竟有九條尾巴在空中擺動,每每擺動,必然掀起駭人妖氛。
不,不對,不光如此。
蘇鴻信眼中瞳孔驟然一縮,卻見這女子的身上還背負著一股截然不同的妖邪之氣,似是與先前那張詭異人臉同根同源。
果然是非比尋常。
他握刀的手下意識緊了緊,然后頭也不回的說:
“曉得這妖物什么來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