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中華龍民的傳統美德,如此皆大歡喜的場面,應該出去搓一頓慶祝慶祝,因此蘇小酒不免遺憾的咂嘴,可惜各人有各人的事要忙,尤其王院判,此時應在家中望眼欲穿,她們得早點趕過去。
陸侯忽然道:“咦?門外馬車上下來的,可是王老頭?”
“不會吧?不是說好讓他在家等著嗎?”
蘇小酒伸著脖子去看,果然看到一位老者被人攙扶著緩緩入內,忙小跑著迎上去道:“師父,您怎么親自過來了?”
想著剛才在錦瑟宮外耽誤了一會兒,恐怕是老人家等不及了,這才乘了馬車過來,于是她高興的喚過孫掌事與崽崽道:“師父您看,這就是崽崽!”
王院判扶著拐杖的手松開,看著面前乞兒一般的男孩,不僅渾身上下臟兮兮的,尤其那一身太監的服飾,深深刺痛了他。
他悲痛萬分,上前一把將他摟在懷中,放聲哭道:“我苦命的孩子,爺爺來晚了!是我的錯,是我的錯呀!”
崽崽第一次見到這個陌生的老爺爺,卻并不覺得怕,聽他哭的傷心,伸出小手在他背上輕輕拍了拍道:“老爺爺,你怎么哭了?”
王院判眼淚更加止不住,摩挲著他的小臉,貪婪的打量著他的眉眼,喃喃道:“爺爺是喜極而泣,你是初年的孩子,你真是初年的孩子~~”
一旁的錦妃如五雷轟頂,她面色慘白,嘴唇顫抖的看向崽崽,她認得王院判,自然也知道他口中的初年是誰。
眼前好似又站了一位青松般俊美的男子,他嘴角噙著笑,溫柔的看著她道:“錦瑟,待你及笄,我們便成親吧?”
畫面一轉,他穿著一身太醫的服制,嘴角的笑意不在,從一個翩翩少年,變得老成持重,再見到她時,就像面對后宮所有妃嬪那樣,恭恭敬敬的作揖:“微臣參見錦妃娘娘,祝娘娘萬事順遂,喜樂安康。”
再后來,便是他在流放途中身故的消息,彼時她剛被打入冷宮,還沉浸在一夜之間天翻地覆的變故中,那位薄情寡恩的帝王,目光冰冷而嘲諷的告訴她:“你的情郎死了,就在流放的第三日,連尸首都被野狗拖走,而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
一陣天旋地轉,她強撐著站好,自責、愧疚、痛悔,一齊盤旋在心上,看著崽崽似有千言萬語,卻不敢上前一步。
感受到娘親突然冰涼的手掌,小舞擔心的抬起頭,正看到錦妃失魂落魄的盯著崽崽,便搖搖她的手道:“娘親,你不舒服嗎?”
錦妃回神,有淚花劃過臉龐,滴在了小舞的臉上。
她伸出小手,摸摸臉上冰涼的淚滴,緊張起來:“娘親你哭了?是不是外面太冷了?”
“沒有,娘親想到馬上就要出去,太高興了。”
錦妃俯身將女兒抱進懷里,強迫自己不去回憶那些錐心的往事。
病中之人最忌大悲大喜,蘇小酒看著沉浸在傷痛中的王院判,想要勸他先回家,卻見老人忽的將身子站的挺直,恨聲道:“無恥妖婦,害人如斯,今日老夫就要進宮面圣,請圣上將毒后治罪,還初年一個公道!”
“王老,這些陳年往事,早已無跡可尋,你便是現在去了,只要她死不認賬,又能如何?我看還是先行回去,將孩子好好安頓下才是正經。”
陸侯也是擔心王院判的身體,生怕他到時候一激動,病情加重,畢竟崽崽還需要靠他庇護。
王院判卻鐵了心道:“宋鳴徽喪心病狂,卻逍遙法外多年,若不能趁著還有口氣將她之罪,我便是死,也無法瞑目!”
他并非一時沖動,因此喚來管家吩咐道:“你先帶著小少爺回去,若我今晚不能回家,便為我準備后事吧!”
這便是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
管家面容悲戚,也知道老爺心性堅定,一旦做好打算,便輕易不會更改,只好走到崽崽跟孫掌事身邊,欲將他們引上馬車。
陸侯嘆了口氣,道:“罷了,既然本侯已經插手此事,此時一走了之又算什么?蘇丫頭,你且先帶著錦妃母女回去,本侯親自陪王院判走一趟吧!”
蘇小酒固然也不放心,可眼下這是最好的安排,無奈點頭道:“那好吧,還請侯爺多照看師父,我將她們送下,便第一時間回來。”
卻聽錦妃忽然道:“還請蘇姑娘留步!”
一時間,眾人目光都集中在錦妃身上,她嘴唇輕顫,緩緩看向王院判道:“王先生剛才所言,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