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本想殺了你。”
紹帝說著起身,緩緩走到蘇小酒面前,長年舊疾讓他身形略顯佝僂,但站在蘇小酒身側,依然能比她高出一個頭去,帶著迫人的威壓,讓她心率有點失調,脫口而出道:“那為什么又不殺了?”
“因為影兒以他自己的性命為你作保,讓朕不許動你分毫。”
蘇小酒哦了一聲,便沒有下文了。
紹帝本以為她會感動的一塌糊涂,沒想她竟毫無反應,一時有些不悅,問道:“他為你做到如此,你為何沒有半分動容?”
蘇小酒這才抬眸看他,反問:“你又焉知我不會舍命護他?愛人之間不是本應如此么?再說了,你這個親爹都不顧兒子的生死,做什么糾結小女動不動容?”
若非他口口聲聲要殺了自己,蕭景干嘛要為她去死?
明明是自己搞事情,還非要把責任推給別人,真是活久見。
紹帝一滯,又聽她道:“若只是因為嫁給他就要死,那小女不會嫁,但他若因為小女而死,小女為他拼上性命,也一樣在所不惜,愛情本是雙向奔赴的,可惜你不懂。”
紹帝后退兩步,蘇小酒反而上前道:“你跟他保證不會動我,卻將我叫進來行威脅之事,說明你不僅不懂愛情,還言而無信,不想逼迫自己兒子,就來逼迫小女,是為無能,你有什么好拽的?”
眼前這位是蕭景的父親,于情于理她都應該敬重,但說句不好聽的,這人就是懦夫一個,還凈挑軟柿子捏,蘇小酒打心里瞧不起。
紹帝萬沒想到,這個身高不及他肩膀的瘦小女子,性子倒是剛直,他不過開頭說兩句話,她便字字責問,令他啞口無言。
須臾,他忽然笑了,發自肺腑的笑,因為離得近,蘇小酒甚至能看到他顫動的扁桃體。
“有意思,怪不得影兒非你不可,連朕都忍不住要喜歡你了。”
他拿衣袖沾沾眼角笑出的淚花,重新走回案前坐下,隨意的指著下首的太師椅道;“丫頭,坐吧!”
一百八十度的反轉,令蘇小酒措手不及。
不過該說不該說的都已經說了,這下她也不再故矜持,大咧咧的往椅子里一坐,等著紹帝后音。
紹帝笑了一會兒,感慨道:“難得你一介小姑娘,活的比朕通透多了。”
他正襟危坐,看向蘇小酒道:“其實朕將你叫進來,是想同你商量一下關于影兒的事。”
蘇小酒不解,他人就在外面,有什么事不能親自跟他商量的?但見紹帝神色鄭重,必是什么要緊的事,于是頷首道:“洗耳恭聽。”
“如今南夏朝局,不需朕明言,想必郡主也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蘇小酒點頭:“略知一二。”
紹帝也沒什么好隱瞞的,接著道:“以前是朕糊涂,以為只有坐在這個至高無上的位置上,才能護住心愛之人,誰想現實卻給了朕致命一擊,還將影兒也陷入同樣境地,是朕的錯。”
或者說,影兒如今面對的狀況,比當年的自己更不如。
當年他尚有選擇,本就是被先帝放棄的皇子,若留在大淵為贅婿,還能安穩一生,是他一意孤行,非要加入奪嫡之爭,最后爭得天下,失去愛人。
最不幸的,是導致現在影兒騎虎難下,成為唯一的皇子,就算他愿意讓出皇位,老七又能對他完全放心么?
繼承皇位,或可一搏,放棄皇位,只怕將任人宰割。
蘇小酒不做聲,其實這點她不是沒想過,只不過她還是抱有一定的僥幸心理。
就算紹崇顯想要斬草除根,可他勢力范圍也不過在南夏境內,只要留在大淵,以蕭景自身的功夫,加上大淵的實力,應該是能保護他們的。
紹帝卻將她的念頭否定,說道:“只有千日做賊,誰又千日防賊?難道你想后半生乃至你們的孩子,都活在無盡的刺殺中?你與大淵皇后關系是好,可能讓影兒在宮中生活?若不能,你覺得他們又能調出多少兵力去專門保護你們?或者,影兒真的能無時無刻跟你和孩子在一起?”
一連串尖銳的問題拋出,讓蘇小酒毫無反駁的余地。
她還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紹帝滿意的看著她的神色從淡定到不安,微笑道:“所以現在,你還覺得影兒繼承皇位與否,無所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