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他們不是本地人,攤主忍不住打開話匣子,十句里九句半都在贊頌郡守的清廉愛民。
就說這郡守府,原本占了塊高地,自打郡守老爺上任,硬是將高地讓給了百姓,府邸則搬遷到整個東安郡最低的地方,因此每年只要雨水多些,這里總是第一個被淹。
還有郡守大人的衣服,那都是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連普通百姓都不如。
蘇小酒忍不住打斷他:“朝廷每年發下的俸祿也不算少,郡守大人為何要過的如此潦倒?”
“客官有所不知,咱們大人愛民如子,自己縮衣節食,將省下的銀子都變著法子饋贈給了百姓,就這條街上,有不少人都受過大人的恩惠,便是連小老,因為生意不景氣,郡守大人每回路過,只要趕上沒收攤,都要過來關照一二。”
他指著攤子上其他客人道:“你若不信,可以問問其他客人,在座的哪個人沒受過郡守大人的好處?”
說完用方言朝幾人說了幾句話,那幾人果然嘰嘰喳喳的點著頭回應。
倒是會收買人心。
從來東安到現在差不多過去了七八天,蘇小酒頭一次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這位郡守大人的真面目。
洗腦功夫這么強,放在現代搞傳銷的話,保準混的風生水起。
大概又過了兩盞茶的功夫,東安郡守終于姍姍來遲。
若非攤主眼尖,率先看到指給他們看,蘇小酒還以為遠遠走過來的是個拾荒的老頭。
一頭花白,滿面滄桑,身上破舊的袍子沾滿了泥土,別說是郡守,只怕逃荒的難民也比他看著體面些。
三百六十度,哪一度都跟郡守不搭邊。
攤主遠遠沖他打招呼:“大人忙完了?快來喝杯茶水歇歇腳吧?”
東安郡守果然往這邊走了過來,只是似乎身體不太好,走幾步就要捂著胸口咳嗽一陣,聽得人心驚膽戰。
落了座,攤主熟絡的給他倒了杯茶水,指著蘇小酒幾人道:“大人,這幾人說有事尋您,都等了半天了。”
東安郡守端起茶杯緩緩喝下,抬眼打量幾人,問道:“不知幾位貴人姓甚名誰,找老夫何事?”
蕭景起身,負手道:“姓紹,還請借一步說話。”
東安郡守面色微變,不過很快便調整過來,笑道:“還請貴人稍等片刻。”
說完自懷里費力的摸出一只舊荷包,倒出幾文錢,來回數了三遍,確認是五枚,這才小心放在桌上道:“老板,今日出來匆忙,茶錢好像不太夠,老夫明日再來補上。”
攤主忙擺手道:“茶水三文一杯,您每次都給雙倍,再說這話要臊煞小人了!”
說完將多余的兩枚銅錢拾起,準備還給東安郡守,郡守卻拒不肯收,抬眼看了一圈茶攤道:“下次吧,下次。”
蘇小酒離得近,在他眼中竟捕捉到一抹悵然,只是還沒等看清,東安郡守已經斂起神思,舉步往郡守府走去。
走出幾步,又回過頭,對蕭景笑的和煦:“貴人且隨老夫來吧!”
隨他走到門口,郡守抬手在門上叩了幾下,三聲急,三聲緩,幾息后,門內傳來腳步聲,沉重,且緩慢。
須臾,一位差不多年紀的老婦人將門打開,見到郡守,不滿的嗔道:“今日怎又回來的這樣晚?飯菜都涼了。”
聽口氣像是郡守夫人,只是從她身上卻絲毫看不出官夫人的影子,一身藏藍色舊衣,腳上是雙老人家穿的千層底,除了干凈些,也沒比郡守好到哪里去。
“今日壩上出了點事,所以回來的晚些。”
郡守說完閃開身,指著身后道:“今日有客來,晚飯多炒個菜吧。”
老婦人狐疑的看向蕭景等人,卻沒多問,而是微微頷首后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