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副柔情繾綣的模樣,就像前幾日月下,他抱著古琴坐在竹林盡頭的青冢前一樣。
只是當時,他是對著墓碑說話。
現在,墓碑后面的人,卻莫名爬了出來。
阿虞,可不就是那天,他對坐彈琴的對象么?
幽暗的黑色指甲劃過夜空。
那只手再次朝孤鶴先生伸過去的時候。
被他攔住了,溫柔堅定地握在自己手里。
“阿虞,再等等。還有大事沒有辦,我還不能受傷。”
他兩只手,攥住青衣夫人的手。
把頭貼在她膝蓋上。
“你終于下決心,要跟我一起離開了。”
“我們這一次,一定能夠順順利利離開這里。”
“再也沒有人能把我們分開。”
…
在房內“兩人”,柔情繾綣的時候,秦嫵悄悄從房門口退開。
與她一同侍立在門口的婢女,僵直地冷冷站著,像是根柱子似的,并沒什么反應。
秦嫵從大堂偷偷溜出客棧。
一路上很順遂,并沒有人阻攔她。
但籠罩在心里的不安陰影,并沒有因此散開。
長街上,那個賣魚肉餛飩的老婆婆,已經來來回回走了三次了。
那個被捉走的小偷,也第三次被按在地上毆打。
已經被打得鼻青臉腫。
秦嫵貼著街角的墻根,悄悄朝外挪動。
忽然發現,下雪了。
細碎的雪片,沐浴在長街朦朧光芒之下,緩緩飄落。
有一隊騎著馬的兵甲從長街外奔來。
速度極快,彌漫在半空中的青霧,都被他們沖散開來。
落在地上的細雪,更是被勁風沖得紛紛揚揚。
為首那人忽然勒馬,馬兒一聲長鳴,在長街上停了下來。
街上正在喧鬧的人群,也因此,有了片刻詭異的停頓。
所有人都停下動作,呆呆看著那隊人馬。
為首的人高高坐在馬背上,看向秦嫵的方向。
“秦美人。”
正是之前,與秦嫵謀劃著,一同謀反的那位朱雀衛。
秦嫵貼在墻角的陰影里沒有動。
那朱雀衛騎在馬上,朝她走了幾步。
“天上又下雪了,夜里極冷,秦美人怎么在這里?”
秦嫵平靜回復。
“我在等陛下。慕容傷呢?”
柔軟的新雪,映著堅硬的幽黑鎧甲。
那人居高臨下俯視著秦嫵。
“他應該很快就會過來。”
秦嫵看了看頭頂的雪。
“不一定吧,也許他知道這是陷阱,就不會過來了。”
那人笑了笑。
“秦美人,你還不夠了解他。越是危險的地方,他越不會畏懼。”
“此處是他的噩夢,他既然決定要回蒼黛山,就一定會來這里。”
秦嫵默然片刻。
又問:“能捉住他么?你們來了多少人?”
那人笑道:“整座山,都是我們的人。當然了,秦美人,你也是。”
秦嫵哦了一聲,“那我就放心了。”
她說著放心,目光卻直直看向長街的盡頭。
這隊兵甲行過來的方向。
朱雀衛:“美人先去避避雪吧。等陛下來了,我會讓美人與陛下相見的。”
秦嫵沒說話,依然貼著檐角站著。
看著那隊人,縱著馬消失在長街的青霧盡頭。
他們并不擔心秦嫵會逃走。
也許是因為篤定,就算逃,她也逃不到哪里去。
。
細雪一片一片飄落。
也不知過了多久,屋頂上和長街上,都鋪上了一層白。
然后長街上的那層白,被不斷行來行去的路人踩踏,變成灰色。
等到雪漸漸大一點的時候,秦嫵莫名其妙的,心中有所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