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賈夫人,的確是年前進京來的。因為身體不好,似是路途上吃了虧,年節時都沒出來見人。”
“她的夫家,是皇城司北院院長的心腹,總掌刑獄。姓裴,也是世家出身。”
安老太太聽到這里,心中又是一動。
皇城司,總掌刑獄?
正有些出神,忽然聽到門簾掀動,大丫鬟拿著一封拜帖進來。
“有仆婦上門,說主家是裴家。想下午來拜見老夫人。”
剛過午后,賈夫人果然如約前來。
安家闔府上下,早已做好了準備。
從茶點小食,到迎枕憑幾的擺放位置,老夫人親自過問。
雖然隆重以待,但賈夫人及其丫鬟仆婦進了門,安老太太卻又淡淡的。
親切有禮,并沒有因為有事要求,而有所俯就。
賈夫人看上去是個二十七八歲的婦人。
溫柔平和,舉止嫻靜,不是那等輕浮之人。
因為與安家有些轉了幾轉的親戚關系——世家大族,聯姻眾多,或多或少都有牽連。
加上這賈夫人出身高門,談吐不俗,與老夫人一見投契。
足足坐到掌燈時分,這才離開。
安遠道在獄中的事情,自然不能由老夫人提起。
是林姨娘,趁著上茶,語氣委婉地打探了一下——若是以往,主母待客的時候,姨娘是沒資格出席的。
賈夫人聽完,沉吟道:
“這件事,我聽夫君提起過。本不是什么大事,不過是圣心難測。”
她倒也沒一口應承。
只說回去之后,找夫君問一下,再給老夫人口信。
安老太太反而因此越發看重她的話。
豈料賈夫人告辭離去沒多久,就有仆婦來傳信。
——讓老夫人只管放心。那案子,最近就要了結了。
——有裴大人看顧,一切無礙。
安老太太得了信,念了七八聲佛,一顆心終于放了下去。
。
正月最后一天的簌簌雪夜里。
被羈押在皇城司一個月的太卜署官員都被放了出來。
安遠道蓬頭垢面回了家,老母和姬妾抱著他痛哭。
安遠道也撒了幾滴淚。
不過剛回家,實在不是敘說離情的時候。
畢竟他被關在大獄里一個月,吃喝拉撒都在一起,他覺得自己已經被熏出味來了。
等安遠道在林姨娘的服侍下,花了一個時辰仔仔細細洗完澡,穿上綿軟的里衣,干凈的中衣,保暖的外氅。
頭發仔仔細細用頭油梳好,玉冠戴上。
儼然便又是名滿京都的玉面安郎了。
夜雪簌簌。
他踩著木屐,一旁的林姨娘撐著青油傘,朝著萱榮堂而來。
這一次再見老母,跪拜摟抱哭泣,一氣呵成,情真意切多了。
敘了別離之情,安遠道在老太太下首坐好。
抬眼一看,家里的人都在這里。
林姨娘,安啟明,安昭明。
還有那剛進門沒幾天,安遠道已經把她長什么樣都忘掉的田姨娘。
安遠道皺了皺眉,林姨娘與他心意相通。
輕聲解釋:“夫人為了老爺的事情懸心,一病不起。每天幾位大夫來瞧著,就是不見好。”
“不過老爺現在回家了,想必夫人很快就能痊愈了。”
“至于二小姐,現在還在宮里當差。大約覺得夫人病得不重,不用床前伺疾吧。”
安昭明默然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