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不想當和尚。
他想吃肉,想攢錢,想擁抱此間大唐色彩斑斕的新生活。
然而僧人要想還俗,不受戒律約束,是有條件的。
相比那個毫無人性的條件,還是長頭發更容易些!
為此周逸進行了多番嘗試。
包括但不限于姜水洗頭,狂吃芝麻黑豆,蹭飯時偷偷涂抹各種營養豐富的動物油脂,花式倒立深情吟唱大悲咒……
可氣的是至今沒多出半根毛來。
從身后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小師傅留步。”
周逸轉過身,只見一道臃腫的身影撞入眼簾。
此人沒走上幾步便已氣喘吁吁,不斷擦拭著額上的雨水又或汗水,一雙細瞇眼中透著狼狽。
徐良,徐府管事之一,年過四旬,身寬體胖,平日里總領府中內務。
“徐施主有事找小僧?”周逸笑著問。
“適才席間,小師傅沒怎么動箸,估摸著是菜羹不合口味,廚房便另做了些蒸餅和清淡小菜。小師傅大傷初愈,還是吃些為好。”
說罷,徐管事遞上手里的竹籃。
熱騰騰的菜香味透過蒙著的灰布飄出。
周逸客氣道:“有勞徐施主了。”
徐良擺手笑道:“小師傅莫要謝我,是二郎吩咐廚房做的。”
二郎便是徐芝陵,只因他在徐公的五名子女中排行第二。
按照唐國禮俗,周逸喚他二郎,徐府下人則恭稱他為小主子或是郎君。
打從回到徐府老宅,無官一身輕的徐公便出門拜訪老友,徹底放飛自我,至今未歸。
和周逸接觸更多的則是曾任廣元郡一把手的徐芝陵。
他行事大氣,長袖善舞,卻也不乏細致。
將周逸帶回徐府后,便請大夫醫治調養,安排奴婢服侍,里里外外,一應具全,頗有古時孟嘗君之風。
‘無論在哪個世界,顏值總能左右命運。’
周逸暗自揣測,徐公父子禮賢下士,甚至不顧忌自己僧人的身份,這張高分臉想來功不可沒。
靠臉吃飯的感覺雖然有些奇怪。
可他并不介意以一個退休美男僧的身份,在徐府里繼續宅下去。
放著現成的退役宰相大腿不抱。
非要跑到外面那個對僧人極不友善的危險世界中擔驚受怕茍來茍去?
……光明正大當米蟲難道就不香嗎?
“二郎有心了。”
周逸發自肺腑地感嘆道。
正要轉身。
又是一行黑色小字,從眼前飛馳而過。
‘有陰怪,名虛耗,于文和縣外遇京城來客,食其心肝腦髓,剝其皮肉,編織皮襖,靨鈿人妝,假換身份,混入徐府。
宴席之上,把酒言歡,談笑風生。
徐府上下數十人,竟無一辨識。’
嗡!
紫電閃映,雷聲轟鳴。
烏云下躥出一條條纏繞起伏的光蛇,劈碎雨幕,懸垂天地!
周逸僵著臉,緩緩轉身,望向“京城貴客”的下榻之處,那座正靜立于夜雨中,時明時暗的小樓。
夜風蕩起雪白的僧袍。
他下意識裹緊。
“臥……我佛在嗎?這里有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