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樓外,夜雨中。
名為虛耗的牛首怪緩緩停下腳步。
它當著周逸的面,剝開侍女峰巒雪白的胸膛,取出那顆仍在跳動的心臟,塞入口中,咀嚼起來。
隨后它抬起頭,凝視著小樓中臨窗而坐的鎮定光頭。
周逸垂落在身側的那只手,指甲死死嵌進大腿肉里,竭力克制著自己的本能反應,另一只手則牢牢捏著書卷,沒有半點抖動。
他的目光平視向窗外,視線落在虛耗的臉上,卻又好像穿透而過,投向雨幕深處。
一人一怪,就這樣安靜“對視”著,誰也沒有再動分毫。
時間仿佛就在此刻停滯了下來。
黑色小字帶來的三寸劍光,隱伏著一股令人心旌搖曳的威力,欲要破體而出,斬向對面的陰怪。
可周逸卻能感覺到,它尚未完全凝實。
雖然成長速度極快,可仍需要時間去孕育。
奇怪,這么大的動靜,徐府上下竟沒有人察覺?
莫非,他們全都已經……上路了!
周逸表面鎮靜,仿佛單純在欣賞雨景,實則內心充滿煎熬。
剛當了一個月的米蟲。
和徐府上下相處得都很愉快。
誰想這么快就遇上妖物滅門,自己也危在旦夕。
“吧唧,吧唧……”
今晚注定不會停歇的大雨中,悚然的咀嚼聲再度響起,尖銳刺耳。
虛耗已經開始啃食起香珠的肝臟,陰冷目光仍停留在周逸臉上。
或許因為之前那股惡氣沖破胸中堵塞已久的郁結,周逸反倒漸漸冷靜下來。
他雖然滿腔憤怒,可大腦已在迅速運轉。
這怪物沒有直接下手,而是在觀察自己的反應。
只有一種可能——那些關于“徐府高僧”的戲言救了自己。
外加宴席結束后,自己曾經隔著老遠,眺望了它兩回,引起了它的猜疑。
可光憑這些,遠無法自救。
唯一的辦法,便是拖延到體內劍光徹底凝實。
就算如此,區區一道劍光,能否嚇退那陰怪,也還是未知之數啊。
這時,風雨中,傳來兩陣腳步聲。
一陣遲緩拖沓,一陣輕盈靈動。
周逸余光下移,微微一怔。
就見管事徐良和侍女香珠,撐著油紙傘,一前一后向小樓行來。
‘難道剛才被怪物所殺的侍女不是香珠?是我看花眼了?’
‘可他們怎么好像都看不見那陰怪……’
徐良和香珠,一個拎著炭囊,一個提著壺姜汁,徑直從虛耗眼皮底下走過。
兩人目不斜視,顯然都未發現這頭近在咫尺的可怖怪物。
離奇荒謬的感覺,縈繞于周逸心頭。
難不成,就只有我能看見它?
也就是說,徐家老小,興許都還活著。
周逸并沒有松口氣。
因為他已經看到,虛耗放下了那名誤認為香珠的侍女。
紫黑色的尖長利爪,掀開雨幕,劃出一道駭人的弧線,向香珠沉甸甸的胸部插去。
電光火石間,周逸來不及多想,張口喝道:“慢著!”
徐良和香珠,同時停下腳步,愕然望向樓內的周逸。
虛耗布滿血絲的眼中泛起驚訝,可利爪并未停止,紫黑的爪尖距離香珠的胸口只剩數尺!
頓時,周逸明白過來——虛耗此前并不確定,自己是否發現了它。
它今夜來此,純粹是為了試探自己。
而代價,則是連殺兩名侍女!
一股惡氣從周逸心底騰起。
體內劍光的孕育速度陡然加快。
轉眼后,已然凝結成一枚雪白清冷的劍丸,隨著周逸的心意,向上升騰。
福至心靈。
水到渠成。
周逸本能般抬起手臂,不假思索,向前一指。
一縷劍氣飛射而出!
轟!
半空炸響一聲悶雷。
樓外的徐良和香珠,包括周逸自己都是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