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名青袍軟甲的不良人武士,被一卷卷煙狀黑氣包裹成繭子,已然奄奄一息。
只剩下高挑女子,幅帶青年,和黃面老者,尚有余力圍攻那名面色冷白的布衣少年。
女子手執一桿銀槍,舞動時若雪花紛飛,每次劃過空氣,都會留下十多道殘影。
青年的鐵扇如影隨行,密密麻麻,如繁星點點,令人望而生畏。
老者手斬馬刀雖不如前兩人那么迅疾,卻勢大力沉,每每劈出,聲如洪鐘,似能斬破空氣。
而被他們圍攻的少年,卻似乎根本不會武技。
可他的身體卻完全不像人類所能擁有。
速度猶如鬼魅,肉眼幾難捕捉。
每一步踏出,都能在地面踩碎一個坑洞。
這坍塌的房屋,四周碎裂磚石,皆他一人所為。
少年突然低哼一聲:“平江君這回卻錯了。人間武學,根本毫無可取之處。”
他收起鬼魅的步伐,任憑三口利刃轟中身體。
啪啪兩聲脆響。
卓三郎的鐵扇和傅公的唐刀碎裂成片,飄若飛雪。
兩人皆被震飛,口吐鮮血,臉色難看至極。
“呵,區區炁生,氣盈兵刃,便以為能傷某……”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卻見腹部的那口銀槍,竟已入體半寸,一絲鮮血滲透而出。
少年枯黃的臉上浮起些許意外,仔細看了眼槍尖,磔磔而笑:“唷,原來有術士施了藥術,修為還不低。這該死的賤民軀殼實在太弱了!”
話音落下,一頭通體黝黑的人面怪鳥從少年的軀殼中一寸寸浮現出來。
少年的肉身晃了晃,摔倒在地。
嘭!
槍尖發出一陣爆響,白氣飄蕩,似有什么從中碎裂。
下一瞬,銀槍徹底失去光澤,萎靡腐朽,軟塌垂落。
韋幼娘臉色蒼白,死死咬著朱唇,盯著半空中離體而出的人面怪鳥,濃烈的絕望從心底蔓生而出。
這桿相伴自己近十年的奪魂斬銀槍,乃是由廣元郡首屈一指的術士,以高深藥術煉化,已非凡兵。
用那位高人的話講,此槍已盡收其術道精髓。
上可驅妖物,下能斬陰邪。
自己加入不良人后,沒少憑此槍立功。
可萬萬沒想到,在這座偏僻的小村莊中,竟盤踞著一頭難以想象的大妖。
道行遠勝自己此前所遇的任何精怪。
即便廣元郡那位術道高人親臨,恐怕也難敵之吧。
“幼娘……”
滿身鮮血的卓三郎苦笑著搖著頭,眸里已露絕望,卻朝那妖物吐出一口血痰:“呸!”
這時,被稱作傅公的黃面老者撐坐起身,抿了抿唇,猶豫片刻,低聲道:“這位妖君,凡事好商量。他們是不良人,某可不是,某乃……”
他收斂住聲音,做了個唇形。
韋幼娘和卓三郎同時一怔,不可思議地看著傅公,眼里的驚訝漸漸化作了憤慨與鄙夷。
“叛徒!”“無恥!”
“哦?呵呵,再說吧。”
鬼車那張難辨男女的面孔上浮起一絲冷笑,張口吐出三道黑氣,將三人包裹成繭子。
韋幼娘和卓三郎自知氣數已盡,閉上雙目,坐以待斃。
傅公臉上則浮著些許希冀。
不多時,妖氣中夾雜著的寒毒已侵入體內,在他們面龐凍結出一層妖冶的青灰色薄冰,人也變得昏昏沉沉。
就聽那妖物忽然冷哼一聲:“不速之客,又是趕著來送死的嗎?嗯?是你。”
杳杳腳步聲由遠及近。
韋幼娘心頭一震,努力睜開眼睛。
如水月華傾灑在滿地瓦礫塵埃之間。
一名俊美得不似人的男子,乘著月光,踏塵而來。
他的視線先在倒地的少年仵作身上停留片刻,隨后落向了那頭離開少年肉身的可怖妖鳥,目光中竟然流露出一絲喜色。
這般歡喜的表情,就好似“夢里尋它千百度,驀然回首,那妖卻在燈火闌珊處”。
韋幼娘怔怔看著。
只感周圍一切似乎都安靜了下來。
俄爾,卻被身后卓三郎透著失望的咳血聲打破。
“淫……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