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逸緩緩抬起頭,面色平淡,眼里無怒無喜。
“為何?”
“殺就殺了,不過一個死狗奴而已。”
男子說著,眼里流露出不屑之色,微微搖頭。
“佛門之中,盡是你這種虛偽假慈悲的禿驢,所以才會在中土絕種,無以為繼。小和尚,你為什么非要這么假惺惺的呢?讓我看著就想將你碎尸萬段!”
周逸看著那行從男子頭頂后方浮升起的黑色小字。
“何厚才,我朝州郡改制前,你是下庸州貴縣人,祖上三代皆為家奴。五歲那年,被一路過小販拐走,賣入勾欄當龜奴,后因展露出些許武學天賦,方才轉輾進入隱門……所以說,何厚才,你才是死狗奴,你全家都是。小僧說完了,阿彌陀佛。”
距離小樓還剩不十步,何厚才猛然一頓,臉上浮起驚訝之色。
“你怎么會知道?你……你究竟是何人?大理寺不良人?”
他生平最引以為恥的便是身世。
他技成之后第一次下山,便悄悄返回下庸州貴縣,殺死故主一家并當年的人販子,嫁禍給了水匪,至于生生父母,也還在另外一戶人家府中為奴,至今未曾相認。
整個隱門之中,也就高高在上深不可測并且已經閉關三十多載的那一位,知道自己的身世來歷。
這和尚……他又怎么會知道?
須臾間,一股濃烈的殺氣從何厚才體內迸發而出。
香珠臉色大變:“小心……”
聲音未落,何厚才便已縱身躍起,宛如雄鷹沖天,速度之快,幾近肉眼所能捕捉到的極致。
當何厚才的青衫一角擦身而過,香珠也未能作出反應,身體僵硬,臉上依然是那副緊張驚悚的表情。
她深知自己這位師伯有多么可怕。
二十年前,何厚才剛剛獲得氣感時,便已是隱門第三代數一數二的高手。
即便放在那些擁有半個多甲子功力的二代師祖們之中,何厚才也不遑多讓。
究其根源,只因他早年在山下時,曾誤食土精人芝。
七日之后,并未喪命,反而獲得了一身銅皮鐵骨,雙臂之力能馭九牛。
門中有人說,何厚才的身子骨已和傳說中的妖怪相差無幾。
而入門之后,他很快便修成少數武人才能擁有的炁,更是如虎添翼,實力暴漲,隱隱有成為隱門三代話語權者的跡象。
哪怕見證了和尚夜斬妖怪,可當這位深不可測的師伯飄然而至,香珠心里依舊有些忐忑。
種種樊然的思緒雜念,被一陣低沉的佛號打斷。
“阿彌陀佛。”
面對來襲的隱門高手,周逸揮袖拍出一掌。
對方動作的確是快。
可僅僅在周逸眨了一下眼睛后,對方的速度竟減緩下來,猶如一幀幀的慢放。
落在周逸眼里,就仿佛清晨遛狗過馬路的老奶奶,寧靜,慈祥,與世無爭。
這樣的變化,讓周逸有些摸不著頭腦,卻又覺得理所應當。
思索之際,他并未使出全力。
這歪歪扭扭毫無招式可言的一掌,大概只用了三成左右的力道。
旋即后發先至,正中何厚才向自己抓來的右手臂。
掌臂接觸的一瞬間。
周逸再度升起奇異的感覺。
仿佛自己拍在的不是人手臂上,而是一截干枯細樹枝。
啪!
一陣脆響,伴隨著受傷野獸般的嘶吼,回蕩小樓內外。
何厚才痛苦地捂著皮開肉綻、骨頭粉碎的右臂,汩汩鮮血透過指縫流出,灑落一地。
他驚駭地看了眼對面的僧人,不假思索,向后疾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