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一輛運送草料的牛車,正咕嚕咕嚕地向鎮外的官道駛去。
駕車的車夫一邊焦急地趕牛,一邊用斗笠遮擋腦袋。
而在他身后的板車草鋪上。
一襲白袍的年輕僧人,屈膝躺臥,雙臂枕著圓亮的后腦勺,灑脫自在,念誦著那晦澀卻動聽的佛經。
慈悲普度,華音流韶,盡在誦念之間。
滂沱暴雨,從天穹直貫而下,沖刷向這座久旱盼甘霖的小鎮。
然而僧人從頭到履,包括那一襲雪白僧袍,全都絲毫不濕。
雨水遇上他后,竟會自行分開,向兩旁流淌滑落。
連帶著那一車干草,也幸免于受潮。
淅淅瀝瀝的雨聲中,牛車帶著不知何時停止了誦經已然閉目假寐的僧人,向郡府方向駛去。
鎮口官道的涼亭邊,神情復雜的老雜藝人放下了終年不舍離身的竹匣褡褳,朝向遠去的牛車,雙掌合十,畢恭畢敬,行以佛禮。
旁邊的男童則興奮得手舞足蹈,蹦蹦跳跳,向牛車上的僧人揮手大喊著什么。
……
“爺爺,剛才那一定是位真僧人了吧。”
“不見得。”
“啊?這樣的僧人還不夠真嗎?為什么柳兒聽了他哼的曲感覺特別舒服呢?”
“他那是在誦佛經。爺爺的意思是說他應該不是普通的僧人,平沙鎮今日里的一切或許都與他有關吧……咱爺倆興許遇到了傳說中的佛啊!”
……
廣元郡府。
北郊,深山之中藏幽府。
嘩啦!
滿室的玉瓶金盆,陰陽丹爐,皆被那個布袍老者甩袖打翻。
“到底是誰……是誰奪走了麻某的女尸!敢壞麻某的大計!”
老者咬牙切齒,罵罵咧咧。
即便在咒罵,他臉上仍掛著喜慶的笑意。
看起來尤顯陰森詭譎。
他拘著崔鶯兒的陰魂,試圖以之為藥引,驅馭飛天女尸。
而發生在崔鶯兒身上的一切,他都能通過術法隔空感應。
直到崔鶯兒追殺著那四人,再度返回落霞客棧。
卻突然間出現了一股莊嚴宏偉的愿力。
隔絕了他的窺視和聽聞。
“你到底是誰!知不知道,你搶走某的飛天女尸,就等于間接得罪了亂道盟!”
麻老氣得咬牙切齒。
半晌,麻老漸漸平復下來。
“這等手段,莫非是游戲人間的地仙之輩?是路見不平,順手為之?還是早就盯上了崔鶯兒……嘶。”
他倒吸口冷氣,眼底閃過一抹忌憚。
手捏印訣,連連施術,封印住洞府四周,加強守陣。
旋即化作一陣青煙消失不見。
他剛離去沒多久,一男一女的聲音從外響起。
“老賊實在太賊,竟然提前加強了封印!氣息也不在洞府了。”
“我看他是猜到了我們會來報仇。妹妹,你有何打算?”
“不如就按圣僧所言,先去投奔那玉清河神,再做計較。”
“為兄也正有此意!”
……
廣元郡府外。
一名峨冠博帶,披蓑衣戴斗笠的中年男子,突然止住了腳步。
風雨中,他的那宛如翠玉琉璃珠的眸瞳微微搖曳,隔空望向某處。
“性急的四王子已經到了嗎。
這萬里山河,今朝已然不同。
南庭江府一脈,可別再讓本君失望了。”
他自言自語著,聲音剛落,眼神陡然一凝。
“嗯?那具僵尸竟然覺醒了宿慧……莫不是被高人強行還了魂?好囂張霸道的手段。”
他語氣莫名,有驚訝,也有些許惋惜。
“可惜,本君晚了一步。”
咻!
他騰空而起,卻隱去身形,揣著一絲好奇,朝平沙鎮方向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