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請說。”
“這……外面天寒地凍,能否讓某先進去?”
“啊,抱歉抱歉,老師快請進。”
陳池滿臉尷尬地將宋縣丞迎了進來,眼角余光飄向院里某處。
倒不是他粗心大意到這般地步,實在是最近城南小院里的情況有些特殊,不便讓外人察覺。
就算他自己始終堅信,師父和香珠姐夜夜同處一室,黑燈瞎火,永遠都只是在單純地背誦佛經。
可旁人又怎么可能相信呢?
誰信誰傻子。
初冬早雪。
如鵝毛紛飛,淹沒了文和縣。
暗沉的天色下,遠近街面,房屋,廟宇,樹木,都已是銀裝素裹,白茫茫一片。
宋縣丞穿著棉裘身披大氅踏著棉靴,卻仍凍得雙頰通紅,搓手哈氣。
然而當他進入小院后,頓時長舒口氣,滿臉笑容。
漫天寒氣,仿佛全都被那兩扇普普通通的木門給阻擋在外。
院外,初冬驟寒,冰天雪地。
院內,卻是晚風和暢,春意融融。
不僅那兩株榆錢樹綠意昂昂,春蘭秋菊夏荷花,亦在小院中釋放芬芳,令人賞心悅目。
而陳池,更是只穿著一身單衣,這要是出門,絕對挨不過半盞茶便要凍僵。
“陳池啊,你這位師父,絕對是真正的世間大能啊。你侍奉左右,也算是祖上為你積攢的功德了。不過……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說話間,宋縣丞已經自顧自地在院中轉悠開,雖不至于伸手亂摸,可那目光卻格外認真細致,纖毫不漏。
他光是這個月,就已經造訪過四次,畏于高僧威嚴,從來都是正襟危坐,目不斜視。
然而今晚他卻是懷著另一目的前來。
再者高僧也已就寢,他才能如此隨意。
一旁的陳池頓時警覺了起來。
‘不能再讓宋縣丞這樣轉下去了!萬一撞破了師父和香珠姐深夜學習佛經的一幕,孤男寡女,又是和尚,實在有辱師父威名!’
“老師快請坐吧。學生頭都要被你轉暈啦。”
陳池尋了兩張板凳,又泡了壺茶,硬拉著宋縣丞坐下:“老師想要知道我師父是怎么做到的嗎?”
宋縣丞手捋胡須:“想來,定是佛法?”
陳池笑道:“老師猜錯了。并非佛法,而是陣法。”
“陣法?行軍打仗的陣法嗎?被高僧用出,竟然能夠變寒冬為暖春,實在神奇乎。陳池,你就沒和你師父學上兩手嗎?”
“咳咳,師父說我年紀太小,現在應該專心讀書。不過他倒是抄給了我一卷小冊,說是什么奇門遁甲之術。等我什么時侯……什么時侯出人頭地了,才能看。”
陳池低著頭,微紅著臉龐,卻是將周逸的原話稍稍改動了一番。
畢竟“考中狀元”之類的話說出來,實在驚世駭俗,并且太難為情了。
“是了,老師不是說今晚有事嗎?”
“這個嘛,是有件事,呵呵。老夫年輕時,也曾負笈遠游,去過嶺南,也上過江南,還曾跟隨過茶商見識過漠北風光……”
接下來的一炷香里,宋縣丞開始向陳池滔滔不絕講述起他那段走南闖北不為人知的青春往事。
陳池認真聽著,不時點頭回應。
目光卻偷偷瞟向師父和香珠姐所在的小屋……也不知他倆念誦佛經念到哪一部分了?
“……總之,當初某也曾向往過那隨遇而安,浪跡江湖的日子,奈何要考功名,只好放棄。”
宋縣丞滿臉感慨道。
陳池瞪大眼睛看向白發蒼蒼、老眼渾濁的宋縣丞,忍不住問:“老師,您今晚來找學生,該不會是想告訴學生,您老準備辭官不做出去闖蕩江湖了?”
“咳咳咳……”
正在喝茶的宋縣丞被陳池的話嗆到,半晌平復下來。
“某還沒說完。當年某在游歷時,也曾聽說過許多神鬼之說,無不是言之鑿鑿。
某那時便有些將信將疑,為官之后遇到不良人,更是明白世間確有鬼怪。
奈何,始終未曾親眼遇見過,直到那晚徐府,你師父送的一盒葉子,竟然化身無數小僧,從妖物口中救下了徐太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