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交流后,戚望知道這個枯瘦男子姓余,來自帝國東部宏偉屏障的一個小部落,那里曾經有無數的游牧民族,后來古諾鐵蹄所至,盡成廢墟,聽聞二十六年前古諾三世的獨子親自提刀,斬掉了一百零二個部落首領的腦袋,鮮血幾乎流遍了宏偉屏障的每一寸土地,他們用暴力征服了這片高聳山脈,收入帝國版圖之中。
至此,所有部落之人,男的代代為奴,女的世世為娼。
余懷正是見證過那一場大屠殺的一人,那時他還只是一個青年,他所在的部落從上到下二百零六口人,除了英勇戰死的八十一個青壯男子,剩下的一百二十四人,一半為婦孺,一半為老幼,他本該隨著自己的部落兄弟父老一起死去,可是誰也沒想到那柄本該洞穿他心臟的長槍偏離一寸,并沒有奪去他性命,他被打掃戰場的奴隸發現,那個奴隸商人本不想管他,一刀了解,最后卻和邊上的另外一個錦衣華貴的貌美女子打了個賭,賭他什么時候會死,那明顯是籠中金絲雀的女子似乎是為了抬杠,賭他至少能活一個月,肥頭大耳的奴隸商怪笑,不可置否,后來他被扔上馬車,躺在搜刮來的財寶箱上的余懷居然出乎所有人意料硬生生活了下來。
只是興起的奴隸商人后面根本沒關注這一茬,余懷便被一個老奴隸帶回了這里,他贏過了死神,堅強的活了下來,卻也落下了病根,肺葉受損,干不了重活,時常咳嗽,待老奴隸死后,更是沒人照顧他,所幸那個時候的余懷已經有了些許氣力,勉強能夠靠幾天一個的饅頭養活自己。
這么一個病秧子賣不上價錢,但好在不是廢人,平常日子的干活比起一般的奴隸都要拼命許多,久而久之那些刻薄守衛也懶得再理會這個只是為了活下去的家伙,反正花不了多少錢,他能活著就活著,死了就死了吧。
余懷在這里已經度過了整整二十六年的時間,從少年到遲暮。
沒錯,這個才值四十好幾,放在外面正是精壯漢子年紀的余懷,已顯遲暮老人之態,這固然和平日的吃食營養有關系,但更多的是這漫無止境的黑暗折磨所帶來的。
看著眼前這個病怏怏的男子,戚望怎么也無法將他和宏偉屏障傳說中的那些部落戰士聯系在一起,那可是即便在深山小村的他都時常聽起過的英勇戰士,如果說天底下哪里的戰士最為兇悍,必然是宏偉屏障的各類部落子民。
尋常壯漢,三五個難以近身,戰場上輕松便是十人之勇。
可惜這些天生桀驁不馴的部落勇士傲骨錚錚,不愿意臣服于古諾,繼而遭到了血腥屠殺,再如何悍勇的戰士,在那漫山遍野的鐵騎和絢麗燦爛的魔法之下,也只能飲恨。
聽著余懷說起那段過往,戚望并沒有在他臉上見到過多的表情,想來也是,已經過了那么久,再怎么激烈的情緒,也被時間消磨殆盡了。
或許是因為戚望年紀的原因,余懷想起了曾經的自己,那個時候自己也差不多是這個年齡進入這里的。
“對了。”
余懷看了一眼外面鐵欄,瞇著眼朝深處黑暗里擠著的一團人微微努嘴,聲音輕不可聞:“待會自己小心點。”
戚望一愣,可余懷卻不再多說什么。
戚望沉默,緊緊靠著冰冷的墻壁,與其慌亂,不如靜下心來,以不變應萬變。
不知過了多久,通道內的燈火微微晃蕩,在這里呆久了的人們都明白,這是上面那扇鐵門拉開后吹進的風導致的,在這個時間段會有動靜,只可能會是一件事,當下便有不少人打起精神,強撐著身體圍到了鐵欄處,死寂臉龐之上終于浮現了人類的一種感情。
渴望。
有香味傳來,讓這些如牲畜般關著的人們激動起來。
饅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