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眾人沒有想到的是,山洞的另一頭,居然是一個巨大的亂葬窖。
里面白骨累累,橫七豎八的尸骨交雜一起,令人毛骨悚然。
時雍大概看了下:“這些尸骨有幾十年歷史了,看樣子是死于戰爭。”
戰爭死亡的尸骨與尋常死亡是不同的,尸骨上的傷痕,還有現場的遺留之物,很容易可以辨認出來。
趙胤點頭:“這里近盧龍塞,灤水。應當是當年盧龍塞一役陣亡的將士。”
時雍問:“后來可有人來處理過尸首?”
她指了指那一堆尸骨,“這些尸體應當有被搬動的痕跡。”
沒事搬尸做什么?
眾人都驚恐地看著她。
趙胤想了想,“先出去再說。”
眾人在亂葬窖左側發現了一條石階,順著石階蜿蜒上去,推開一方石板,就見到了天光。
這個出口設計得極是隱秘,藏在一塊石碑下方,肉眼幾不可察。
外面下著小雨,從地底到人間,清新的空氣讓眾人都長舒了一口氣。
時雍幫趙云圳正了正帽子,又拍了拍身上的土,側過頭,就見趙胤和謝放等人靜靜立在那里,看著石碑不動。
“這石碑可有古怪?”
時雍牽著趙云圳走到石碑正前方,月光和火把照著上面的碑面和挽聯,她微微一怔。
只見石碑上寫:“盧龍塞戰役陣亡將士墓。”
挽聯上書:“赴湯蹈火馳千里而衛家國,粉身碎骨遁萬騎以砥社稷——洪泰二十五年,趙樽題。”
四周久久沉寂。
月光裊裊,灤水嗚咽。
將士們注視著石碑,肅穆、安靜,任由雨下。
好一會,趙胤朝趙云圳伸手。
“太子殿下,來。”
趙云圳走上去,“阿胤叔?”
趙胤扳過他的小身子,讓他正對著石碑,“行禮!”
在他背后,一百來號將士,一聲不吭,齊齊將刀劍提起,雙手抱柄彎腰致禮。
雨水淋濕了時雍的頭發,從她的額頭滴下來,落在臉上癢癢麻麻,她看著這群男子,沒有動,也沒有去擦拭。
內心里的疑惑卻又更甚。
是何人,膽敢利用先帝為陣亡將士所立的石碑來掩飾洞中的罪惡?
又為什么要丟下那些東西棄離?
腳下突然一癢,她低頭,看到大黑在她腳邊蹲了下來。
不期然,又看到了大黑的傷,若有所悟。
是大黑的闖入破敗了他們的計劃?
大黑叼走了鞋,他們想殺大黑,卻讓它跑了回來,迫不得已棄了老巢而去?
那接下來,這些人會善罷甘休嗎?
這已經不是普通的兇殺案。
時雍隱隱覺得,這一切的恐怖、殺戮,僅僅只是一個開始。
眼下的青山鎮就像一口巨大的油鍋,他們都在鍋里,等著那一把大火將油燒開。
接下來,燕穆和烏嬋還要在錢宅唱七天堂會。
時雍似乎能聞到空氣里的血腥味兒。
她心頭像壓了一塊大石,回去的路上始終沒有說話。
翻山越嶺,這般心不在焉極是容易擦刮,就在她走神的時候,一根不知從哪里斜彈出來的樹丫徑直拍向她的臉。
黑影一閃,時雍驚覺,條件反射地伸手去擋。
那樹枝韌性極強,重重拍在她的手背,又彈了回去。
手背上的疼痛讓她皺起了眉頭,伸手就想把那樹丫給折了。
一只手伸過來,搶在她前面,一聲脆響。
啪!樹丫斷了,雨露滴落下來,在她的頭頂,脖子激起陣陣寒濕。
時雍皺眉不悅,“你做什么?”
趙胤把樹丫丟掉,一聲不吭。
時雍撫了撫腦袋上的水漬,橫他一眼,再抬步時那只手又伸過來。
橫在她面前,擋住路上割人的藤條。
這一瞬,他眼睛十分嚴厲,時雍看一眼,“不用,我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