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胤眼睫動了動,“你不要禍害別人。”
在她身后,還有別的人,這種有刺的藤條能割破了衣服,割傷皮膚,若是她生生闖過去,帶刺的藤條就會彈回來,打到身后的人身上,就像剛才她無辜挨枝丫打了一下似的。
而那枝丫,便是趙胤走過彈回來的。
剛才不提醒她,等她挨打了,卻顧著別人。
時雍看一眼他幾乎沒有表情的臉,“知道了。”
她小心走過去,沒有再分神。
背后,謝放看到趙胤待她走過,慢慢放開那藤條,卻在往下踏步的時候,扶了一下膝蓋。
夜露潮濕,從山間走過,膝蓋幾乎濕透,便是他這樣康健的膝蓋也能感覺到徹骨的寒意,那趙胤的膝蓋又當如何?
謝放默默走近,想要扶他一把。
趙胤抬手,拒絕,平靜地看他一眼,無波無瀾地問:“遞送的信函如何了?”
謝放沉吟一下,“按規矩,庚六今夜會來。”
庚六便是平津客棧那個赭衣人。
時雍回到裴府,推開門就見到站在黑暗里的高壯男子,嚇了一跳。
“書房。”趙胤幽深的眼看她一眼,“早些睡。”
前一句是對庚六說的,后一句是對時雍說的。
時雍唔聲,微笑著拉住他的手,“等你!”
趙胤脊背僵硬,回頭望她。
“一個人睡,我怕。”
時雍低下頭,回到裴府她就像換了人似的,十分敬業地扮演他的將軍夫人,與山上那個沉著冷靜看尸辨尸的冷漠女子截然不同。
趙胤看著她沒有動,氣氛莫名凝滯。
謝放挺直了腰背,腦袋一動不動,眼睛左斜一下,右斜一下,在庚六遞來的目光詢問中,裝死。
趙胤緩緩攥了攥手指,“嗯”一聲大步走向書房。
時雍抬抬眉,沒有看到他臉上尷尬,稍稍遺憾。
手指上還有他的溫度,冷。
————
錦衣衛的書信來往一向有自己的通道,可是,如今住在裴府這個人是昭毅將軍裴賦。
“如大人所料,驛道那封公文,被截留啟封了。”
趙胤眉宇冷漠,不見有半分意外,“如此甚好。可以發第二封了。”
書案上有備好的紙筆,謝放走到案邊將硯臺擺正,輕輕為他磨墨。
趙胤拂袖抬筆,略一思索,換成了左手下筆。
“大青山野物橫行,極是兇險,冠予當竭盡全力驅獸。今在灤水河岸山中發現一具女尸,似為獸所侵,尚不確定是否為懷寧公主。”
信中悉數講了青山、狼群和發現女尸的情況。
他在信末附言,“望朝廷盡快派熟知公主之人前來辨尸。”
左手執筆他也寫得一手好字。
謝放看罷,臉上波瀾不興,輕輕抽走信紙,換上另一張。
趙胤攤開筆墨。
這一次,他換到了右手,用平素常用的字跡,又寫了一張紙條。
“青山不青,灤水不澈。使者被殺,公主罹難,我大晏皇室之尊榮,豈可受辱于山賊匪患?青山之危急,見者揪心。而今冠予困于此,將少兵寡大為掣肘,望洪興兄增調援兵,伺時而動,懲戒逆賊,以正宗社,造福百姓。事后冠予必上書朝廷為兄請功。光啟二十二年八月十九,裴冠予敬上。”
寫罷,他將第一封信交給謝放。
“走驛站,急送京師。”
第二封信,他親自用火漆做了封口,輕輕交給庚六。
“你親自送到永平衛,交給指揮使石洪興。”
永平衛是永平府最大的駐地軍衛,也是離青山鎮最近的一個衛所。
庚六看他目光冷肅,頗有幾分擔心。
“事態如此嚴重,大人不如先行離開青山,再謀后計。”
趙胤擺手,“不入虎穴,蔫得虎子。我自有計較。唯恐——”
風拂來,燭火微閃。
趙胤皺了皺眉頭,想到此刻已然酣睡的趙云圳,捏了捏太陽穴,沉思片刻,抬頭沉聲道。
“為萬全策,傳我令,十天干庚字旗下即刻前往青山,秘送太子返京。若有異動,凡我錦衣麾下,必當以太子性命為要。趙胤可以死,太子不可以。”
謝放和庚六對視一眼,抱拳行禮。
“是!屬下得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