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胤叔!”
孩子從殿中奔出來,猛地撞到趙胤面前,看他跪在地上,趙云圳愣了愣,彎腰將他扶起。
“阿胤叔,我父皇的傷如何了?”
趙胤平靜地看著他,緩緩道:“陛下尚未蘇醒。”
不知為何,趙云圳心里那塊大石頭突然就落下了。
方才陳宗昶說的那些話,并非完全沒有入得他的心里,他也不是沒有想過有這樣的可能。
尤其從魏州到來后,他的心思早已動搖——
聽了這話,他緊繃的心弦突然放松,一把拉住趙胤的手。
“走,我們去看父皇吧。”
“不可!”趙胤看著他,皺眉道:“陛下傷重,太子殿下必須坐鎮宮中,代陛下監國。”
趙云圳噌地瞪大眼,“我?”
他只有九歲。
如何代皇帝監國?
群臣哪里會聽他的話?
趙胤低頭,就像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冷冷地道:“有臣在,殿下不必害怕。有誰敢不聽殿下的話,臣便讓他嘗嘗繡春刀的味道!”
趙云圳驚了驚,眉心緊鎖,仰頭望著他道:“那我現在該怎么辦?”
趙胤淡淡道:“下旨,徹查叛黨。”
趙云圳看著他,許久沒有說話。
內殿的門后,陳宗昶默默地站立著,一言不發,李明昌和皇貴妃亦是低頭而立。
太子監國,一般是皇帝出行或者不方便處理國事等緊急情況下的無奈之舉。在歷史上并不少見,但是眼下這般情況,卻讓人不得不產生一些懷疑。
即便趙胤親自拿下了魏州,也不能說除夕之事就與趙胤無關。
而魏州在乾清宮釀出的血案,也確實讓趙胤百口莫辯。
于是,他便不再辯了。得到太子的旨意,派重兵把守住良醫堂,不讓人探視,也不讓人接近光啟帝。
時雍看著他這般做派,內心唏噓。
反與不反在旁人眼里都已經是反了,與其費盡口舌向人解釋再授人以柄,不如順水推舟牢牢將皇帝和太子攥在手心,才是趙胤眼下唯一活命的辦法。
要不然,一旦讓人有機可乘,說不定階下囚就是他了。
誰會相信,錦衣衛作亂,與錦衣衛指揮使無關?就算趙胤把罪責全部推到魏州的身上,也無非讓人覺得,是趙胤找來替他背黑鍋的人而已。
魏州是他的親信,心腹,是他親手提拔的鎮撫使,魏州一向唯他馬首是瞻。如今皇帝生死未卜,小太子監國,趙胤無疑已是大晏權勢最大的人。他這個看似受益者的人,辯解說背后主謀不是他,何人會信?
滿朝文武,王侯公卿,無數人目睹了除夕之變。就算趙云圳信任趙胤,又如何能堵住悠悠眾口?
在世人眼里,太子只不過一個傀儡而已。
無疑,趙胤想置身事外,絕無可能。
這一局,看似趙胤大獲全勝,但時雍心里卻十分清楚,他是被逼到這一步,不得已。
這似乎成了一個死局。
除了光啟帝活過來,幾乎無法可解。
飛雪連天的京城,仿佛被一塊如若濃墨的幕布覆蓋,不見天光。而這一塊黑色的幕布——就是趙胤自己。